火光闪过数息之后他才听到了一声闷雷。
雷声从很远处传来,声调不高,但依然浑厚。伴随着声音扬起的是一道土柱,位置恰好在引爆雪粉的木屋旁。
“刚才发生了什么?”
“雪粉被引爆了?”
“不像啊,似乎是那艘船干的。”
“开什么玩笑,这个距离差不多有一里了。”
骑士们议论纷纷,而魏马斯皱起了眉头,难道……对方已经察觉地底的蹊跷了?
从各个渠道收集到的情报表明,叛王拥有极为强大的雪粉武器,它们无论是射程还是精确度都要超过王都铁匠们敲出来的那些铁管。因此从一开始,陛下就决定不与之正面对抗,而是采用雪粉爆桶埋伏的策略,让那些武器无处可用。另外船头绽放出火光的东西,应该就是放大版的火器了,它们能装下更多的雪粉,发射出去的铅球威力也更大,只是制造难度要比手持火器要难得多,集齐全城的铁匠忙活了一个冬天,弄出来的玩意还比不上抛石机。
没过多久,火光再次出现,同样是低沉的轰响,这一次土柱紧贴着木屋腾起,飞溅的泥土都砸到了屋棚顶板上。
猜测应验了,对方很明显就是冲着这间屋子来的——他们已经发现了埋藏在码头附近的雪粉!这样一来,提费科陛下的伏击计划就形同虚设了,魏马斯暗想,说不定他们还真有机会触碰到城墙。
那么到底是雪粉武器更凶猛,还是王都城墙更坚固,这场战斗之后便会有分晓。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从城头滚过——
声音是如此洪亮,仿佛惊雷直接在耳边炸开!
码头前方的地面忽然拱起了一座小山,无数泥土和石块被高高抛起,浓烟和白雾从泥土中迸射而出,形成了云雾状的气团。剧烈的震动席卷大地,城墙顶端刹那间摇摆起来,魏马斯下意识地蹲下身子,而斯卡尔脚下一崴,摔在他的身侧。
飞至半空的泥土如暴雨般落下,砸在地上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魏马斯的耳边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突如其来的震颤中回过神来。
见鬼,那个蠢货竟然没等到旗号就引爆了的所有雪粉!
原本平整的大地此刻如同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一般,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热气和白烟仍不断从松散的黑泥中冒出,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魏马斯从墙垛后探出半个脑袋,只见远方的船队再次动了起来,排成一列向码头进发。而原本作为诱饵的民兵要么瘫倒在码头上,要么已经丢下武器,开始四散奔逃。
“到底是谁负责点火的?”斯卡尔恼羞成怒地拎起身边的卫兵,“我要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那是殿下安排的人,”钢心骑士呵斥道,“给我盯好了,他们马上要上岸,准备升蓝旗。”
希望躲在仓库里的那个家伙能完成任务,他想。
结果直到对方人员全部登上陆地,码头区也没有见到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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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时,艾伦.亚伯正在打理自己的佩剑,巨大的炸响和震颤惊得他差点没失手扔掉剑柄。
即使提前知道了会有这么回事,但他仍未料到雪粉爆炸时的声势会如此惊人。
这还是在两三里地之外,如果身处陷阱之中,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安抚住躁动不安的坐骑,收剑入鞘,朝身后的骑兵队做了个手势,“等会门一开,你们就随我冲锋,不要保留马力,他们身后就是运河!”
众人还未从雷鸣震慑中恢复过来,应答声显得惊疑不定。
艾伦高声喝道,“这是陛下设置的陷阱,雷霆之怒惩罚的是对手,而不是我们!打起精神来,他们已无论可退!”
“是……”这次的回答总算齐声了一些。
而身后那群佣兵仍是一副茫然的模样,艾伦不屑地摇摇头,本来他就没有把这些人当回事,不过是跟在后面收拾残局的罢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城门依然没有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疑虑地望向城墙顶端,但钢心骑士并没有给出任何新的指令——冲锋随时都有可能开始,他又无法离开守备位置,上去询问情况。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忽然间,他再度听到了一声闷响,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似乎是敌人发起的攻击。
计划到底出了什么纰漏?难道雪粉陷阱没有让对方溃散而逃?
咻——
略感焦躁之际,一道奇怪的风声乍然响起,艾伦还没来得及细想,城门旁的青砖突然迸裂开来!
夸嚓!
飞散的石渣一时间溅得到处都是,他感到腰间一麻,僵硬着坠落下马,而受惊的马匹在奔逃间又踩中了的他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叫出声:“啊,我的腿————!”
“队长!”
“艾伦大人!”
两名扈从立刻围拢过来。
“控制住队伍,不要让他们乱窜!”
艾伦忍住刺痛大喊道。
骑兵队的阵列陷入了混乱,谁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纵马躲避,扈从嘶声竭力地大喊也难以压制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竭力想要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探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大腿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破口处血肉模糊,变形的护甲板歪到一边,而白色的断骨撕破了皮肉和裤子,露出小半截来,上面还挂着丝丝碎肉。
艾伦心里顿时一片冰凉,自己的骑士生涯完了。
而此时,那怪异的风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突发生异变的是城门。
他亲眼看到守在城门后的两名卫兵瞬间被一团碎屑包围,四散的木头和飞扬的石屑一窝蜂扫过,当尘埃消散,艾伦骇然发现,两人的上半身如同被利刃削去了一般,鲜血混合着红绿相间的内脏淌了一地。他们身后还倒着五六名骑兵,那些平时根本无害的碎木片此刻竟成了夺命的利器,像是刀子一样扎入身体里,而拇指大小的石块居然能洞穿盔甲!
近两尺厚的城门上也出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豁口,而敌人此刻仍然远在三里之外!
“魔鬼、敌人是魔鬼!”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就混乱的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先前准备冲锋的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向着后方奔行,追上逃窜的佣兵后,又引发了践踏和更大的骚乱。转眼之间,西城墙下的局势已变得不可控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