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后,曼弗尔德发现果然就如车夫说的那样,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等他,大家都走了个一干二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潮』已全是陌生的面孔。
不过他并未感到太多沮丧,做那些事情本也不是为了收获感谢,而是因为他认为那么做是正确的而已。
根据车夫提供的消息,曼弗尔德很快找到了灰堡人的登记处——事实上那块区域不仅挂满了横幅,而且到处都有人在吆喝,想不注意都难。
尽管人数众多,现场的秩序却不显得混『乱』,一道道铁栏杆将人群分成了折叠的数股,看似从入口到登记台的距离被人为延长了许多,不过这也使得人们只能按照栏杆限定的“道路”一个个向前移动。
轮到他时,一名士兵打扮的灰堡人接待了他——这些外来者都穿着同样的制服,非常好辨认。
“名字?”
“曼弗尔德卡斯坦因。”
“身份,有无犯罪经历,有何特长?”
对方的询问过程就和车夫所说的一样,曼弗尔德一一如实回答,像家世之类的内容全都一句带过,等到特长部分正准备详细道来时,士兵却只听到一个“能读会写”后就打断了他,“行了,去六号栈桥上船。这是你的登记号码牌,不要弄丢了。下一个。”
他还未回过神来,就被挤出了队伍,进入了码头区。
呃这样就行了?
难道真像车夫说的那样,光是识字就可以在灰堡混得安枕无忧?可是看登记台前的情况,似乎随便拉个灰堡人来,都懂得读写文字啊?在排队的时候曼弗尔德就注意到了,那群记录者换了好几轮,有时候甚至是临时找的监管秩序的士兵应急,也没见出现什么岔子。
这一情况让他颇有些『迷』『惑』。
而且灰堡人给他的牌子仿佛也暗藏玄机——那竟然是一块铁牌,一头还挂着麻绳,完全可以戴在脖子上当项链。牌子上凹刻着一连串符号,大概跟他登记时的编号有关。这么小小的一块金属牌找铁匠做花不了几个钱,但如果扩大到整个迁移者群体,那便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卡斯坦因的家族领地以前就有铁匠铺,他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块铁牌可以用打铁留下的边角料来做,但一百块、一千块不行;刻上符号半天足以,可重复一百遍、一千遍,时间就会变得相当漫长。
然而码头上的人何止一千?
如果沉池湾每天都是这样的情景,数以万计都是往低了说!而为所有迁移者都准备上一块这样的登记牌?所需要的材料和时间根本超出了他的想象,怕是集齐狼心所有的铁匠也做不到。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感受到了灰堡的富有和奢侈。
明明以前这个头衔应属于晨曦王国才对。
带着这份感慨,曼弗尔德登上了一艘三桅海船。
不知道是不是特长的关系,他被分到了一间十人共住的舱室,比预计睡货仓的情况要好上不少。不过即使如此,舱室里浓郁的腥臊味仍令他难以忍受,家族哪怕再落魄,至少也能保证一处舒适的卧房。
因此只待了一会儿,他就狼狈地逃了出来。就在打算去甲板透透风之际,曼弗尔德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呼救。
似乎是从走道尽头传来的。
此时登船的人并不多,水手也都在上层忙碌,整层船舱显得有些空『荡』,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听到这声呼救。
曼弗尔德毫不犹豫地朝声音来源方向走去。
尽头处是一间关实了的杂物间,除了船员外,只怕很少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他轻手轻脚地将耳朵贴到门上,果然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响动,像是有谁在挣扎一般。
他果断地退后两步,沉肩一冲,碰的一声撞开了房门。
而眼前的景象令曼弗尔德微微一愣。
杂物间里站着的男子居然是马车上的熟人,那位一路同行、并嘲笑他愚蠢的中年贵族。他的两个随从正将两名女子按在地上,试图用绳子将其手脚捆绑起来。女子的嘴中被一团麻布塞住,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低『吟』声,显然她们是被强行带到这里来的。
“哦?这不是自诩为公正的傻子么?”贵族不慌不忙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一位贵族吧?我叫麦金利,你呢?”
“曼弗尔德卡斯坦因。”这已是曼弗尔德一天内第三次报上姓名。而且他注意到,当说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女子刚刚亮起希望的眼神又熄灭下去,连挣扎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卡斯坦因?没听说过。”对方耸耸肩,“不过算你运气好,既然碰到了,也让你玩玩好了——不过得排在我之后。”
“放了她们。”曼弗尔德沉声道。
“哈?”麦金利眼睛眯了起来,“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奴隶!而且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的那种。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能在船上碰到这两个小东西。据我所知,她们的主人不可能放走她们,那么结论很简单了,她们是擅自逃出来的。即使这样,你还要护着她们么?”
逃奴即使在奴隶中,也是最低等的一种,几乎和牲畜无异,无论贵族对其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指责。
但就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大家都是如此,不代表这就是正确的。
“这艘船的目的地是灰堡,对吧?”
“你想说什么?”麦金利阴着脸道。
“灰堡的宣传想必你也听到了,温布顿王室已经取消了奴隶制度,因此从登上这艘船的那一刻起,她们就不再是奴隶了。”曼弗尔德毫不退让道。“而且别忘了,下船后还有一轮审核,其中就包括犯罪经历,如果我说出来,你觉得灰堡人会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如果我非要继续呢?”对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问道。
“那么先打赢我再说。”曼弗尔德撸起袖子,“我可是一名骑士——”
话音未落,麦金利手下就已经扑了上来。
战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对方的侍卫显然也练过,在狭小的杂物间里,曼弗尔德没能撑上十招,便失去了还手之力。当他鼻青脸肿倒下时,麦金利还不忘上来补了两脚。
“就这身手还想耍帅?我以为你的本事也跟嘴巴一样厉害呢。”中年贵族恶狠狠的呸了一口,“妈的,把老子的兴致全毁了。你既然喜欢护着这两个贱货,就让给你好了。不过别忘了,奴隶就是奴隶,不管到哪里都一样!碰到这么个傻子真是晦气,我们走!”
房门碰的一声被关上,拥挤破烂的杂物间里,只剩下一时动弹不得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