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架?”许老太爷反问。
他没看到夫妻两人的小动作,只是许言琛从小听话,这次偏偏这么忤逆。他脸色有些白,也气急了,转而指着林沐道“我就算不要那建材市场,我也不能让我的孙子娶一个母亲和司机私奔的女人。”
林沐眸光一抬,心底冰凉。
这样说太过无礼了些,眉头微蹙,许言琛提醒了一句“爷爷”
许老太爷哪儿管他,只问“你离不离?”
老爷子语气咄咄,油盐不进,许言琛安静半晌,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您何苦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许言琛性子温和,而温和的人多数执拗,决定的事情,别人无法改变。他今天打定心思不离,许老爷子只觉得血气上涌,他气得身体一抖,道“你……”
下一秒,老爷子没了话。
老爷子哮喘病发作了。
见老爷子突然呼吸困难,许言琛眼中骤然一紧,他松开林沐的手走到老爷子身边,扶住许老爷子后,叫了一声乔姨。
乔姨进门看了一眼,急忙去拿工具和药箱,一时间,茶厅忙成一团。
许老爷子连夜被送去了医院。
稳定住病情后,医院对许老爷子做了检查。报告出来,医生告诉他,许老爷子是突发哮喘,没什么大碍,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老爷子的情绪对这次发病有一定影响,但不是主要原因。
检查结果出来后,穆晨阳也一并过来了。他是医学硕士毕业,看了报告,男人桃花眼中的紧张消散,浮了一层笑意上来。
“老爷子苦肉计都用上了,你还不离?”穆晨阳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许言琛,道“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你惹老爷子这么生气。”
两人站在病房外,许老爷子病情稳定已经清醒,乔姨在里面照顾。透过病房门口的小窗,许言琛安静地看了里面安然无虞的许老爷子一眼,他收回目光,温声道“你照顾一下老爷子,我出去一趟。”
穆晨阳眼尾一挑,问道“去干什么?”
“林沐没有跟过来。”许言琛语气淡淡,道“我得去找她。”
说完,许言琛转身离开,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在医院灯火通明的长廊里渐渐消失。
认识许言琛这么多年,穆晨阳却从来看不透他。他从小跟着许老爷子,听话懂事,脾气温和,彬彬有礼,毫无叛逆。但也正是如此,没人知道他心里藏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等和林家的合作结束,许言琛就会和林沐离婚。但看现在的情况,两人这婚很有可能离不了了。
临近午夜,鞭炮声伴随着天空炸裂的烟花,将这座城渲染地逐渐热闹起来。许言琛出了医院大门,就看到了小报亭旁边的林沐,她正在马路牙子上跳上跳下,似乎在取暖。
即使是除夕夜,小报亭也没有关门,报停窗口,除了挂了些报纸外,还挂了些塑料面具在卖,给小报亭增添了些生气。
女孩脸上戴了一张兔子的面具,萧索的风中,女孩身形单薄,像被汪洋围困的孤岛。
许言琛微抿双唇,起身走了过去。
即使已经立春,天依然是冷的,尤其是在夜晚。大年夜的马路,比平日冷清了不少。林沐站在马路牙子上,轻轻地跳上跳下,这样才能让她暖和一点。
她不知道许老爷子的病情怎么样,当时送他来医院时,她也随着车一起过来了。但她没勇气进去,她怕她一进去,又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老爷子当时发病,她站在茶厅看了全程,她还是第一次从许言琛的眼中看到慌乱,许言琛是他唯一的孙子,也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
对许言琛来说,许老爷子又何尝不是他最亲近的人,而她对许言琛来说不过只是颗棋子而已。许老爷子打定主意要让他们离婚,气到犯病,许言琛自有取舍,她和他的婚姻走不远了。
想到这里,林沐小小地生气了一下。她也很无辜啊,是许言琛自己要娶她的,是他想利用她的,又不是她上赶着让他利用。而且,她母亲的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林沐跳下马路牙子,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
她母亲的事情她听说过很多遍,她有个不光彩的母亲,婚内出轨她家司机,生下她后,在与司机私奔的路上出车祸而死。
因为这个母亲,父亲对她不闻不问,任凭她被继母继妹欺负。因为这个母亲,她从小在学校里就被人指点笑话孤立。因为这个母亲,她高三那年差点自杀。也是因为这个母亲,她现在要和许言琛离婚。
她刚出生她母亲就去世了,她甚至连她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她而言,母亲不过是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的罪过为什么要加在她的头上?
她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没答案,有答案也不会阻止别人继续把她母亲犯的错安在她头上。
所以,她索性不再去想,默默承担着这些,更加坚强努力,积极向上的活。
林沐想透了以后,就停下没再跳了。风太冷了,像刀一样,割透了她的大衣,靠着她的体温根本没法取暖。
而在她瑟瑟发抖时,她身上被披了一件大衣,大衣内带着人的体温,干燥温柔,林沐肩膀一缩,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大衣给了她,许言琛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男人皮肤被黑色的毛衣衬得冷白,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的五官更加清俊。
林沐看过很多小说,描写中都会有一句灯光覆在主角的脸上,让他有了一种温柔。而这句不适应许言琛,许言琛不需要灯光,他比灯光更温柔。
见许言琛过来,林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爷爷没事吧?”
“嗯。”许言琛淡淡应声,看着她缩在大衣里,垂眸问她“怎么在这里冻着?”
林沐身体渐渐暖和过来,她站在马路牙子上,仍然比男人矮了不少。她仰头看着他,面具后一双眼睛干净清澈。
“我没地方去。”女孩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