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怀砚脸上的笑容慢慢发生了变化。
徐灯有点紧张。
但在仔细看了商怀砚变化的笑容片刻之后,他突然又发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商怀砚脸上的笑容不是恼羞成怒的气氛,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等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商怀砚确实并不生气。
他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徐灯的肩膀。
其实这种问题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问了,他的助理在很早以前就问过一次了,他当时的回答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嘛——
商怀砚冲徐灯勾了勾手指。
徐灯:“?”
他凑近商怀砚:“怎么?”
商怀砚笑道:“交过几个女朋友?”
徐灯:“……”
商怀砚:“男朋友呢?”
徐灯:“……”
商怀砚就知道对方是个雏,他笑得意味深长:“女朋友和男朋友都没有交过,你懂什么?此间别样乐,分明不思蜀。”
徐灯:这种成人的污浊的对话……我竟无言以对。
易白棠平复了自己竖起的那只耳朵。
虽然别人觉得我不够热情,但小树苗还是觉得我很热情的。
于是他心平气和,有点愉悦地开始调酒。
他决定给小树苗调一杯很简单的酒。
他在柜台之后的木制酒鬼中挑选出了可可甜酒,再取出一只高脚玻璃杯,将暗红色液体注入缓缓注入杯子中,在杯子三分之二处停止,而后现打鲜奶油,再将鲜奶油同样注入杯中,在八分满的时候停止。
一杯酒到了这时候本该差不多了,只需要再用一根玻璃调酒针穿过一枚和可可甜酒一样颜色的红樱桃,架在奶油之上就好了。
但当易白棠准备好了最后一个步骤,并都把樱桃架在了杯子口上,浸没入奶油之中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这样太过直白,不含蓄不美丽不让人喜欢。
所以他默默地取走了调酒针上的樱桃,再进厨房之中,取了一小片柠檬片,一小瓣橘子瓣,以及一颗红樱桃一颗绿樱桃,一起缀在杯沿上,这样就从原本的天使之吻变成了一种水果大合奏的感觉了。
希望小树苗未来能够硕果累累=w=
至于徐灯。
他平淡地用金酒,朗姆酒,伏特加,龙舌兰酒和橘橙酒五种酒混合,再加入足量的柠檬汁和砂糖以及可乐,给对方调了一杯辛辣的颜色暗沉的长岛冰茶。
他将这两杯酒送到坐在一旁的商怀砚以及徐灯面前。
商怀砚惊喜:“好可爱,这叫什么酒?”
徐灯惊喜:“咦,我也有吗?”
两句话同时响起。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商怀砚不那么高兴不那么温和的目光落到了徐灯身上。
徐灯一个激灵,明智地站起身来:“哦——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来这里其实还有点事情,你们先说话,我去去就回。”
然后他就带着还在勤勤恳恳装饰着花朵的司机一起跑了!
餐厅内顿时只剩下了易白棠与商怀砚两个人。
明天就是为期三天的试营业时期。
窗户之内,花的海洋将两个人一同包括,悠悠的淡香像是天然的香水,变换着前中后三个调子,最初像是夜色里一转而过的昙花香味,接着一点点变得清甜醒目,等这清甜醒目再次层层加重,更变成了花至荼蘼果至烂熟的甜腻。
两人突然间安静下来。
易白棠绕过徐灯刚才坐的位置,在商怀砚另外一边坐下了。
他们的位置是位于居中大树底下的长桌子,桌子正对着玻璃墙。
喧闹的城市在玻璃墙之外一点点降调,一寸寸变暗,光线最初还在易白棠和商怀砚所做的桌子上,后来就一阵一阵地向后退去,直到最终,退出了餐厅,也退出了城市。
灯光亮起了来。
先是城市的灯。
然后是餐厅的灯。
没人动手。
但在装修的时候,有一条线路专门做成了光控线路,一旦光线暗到一定程度,不用动手,就会自动点亮。
萤火虫系统就是用这一线路。
一个小圆点,两个小圆点。
一点点暖黄色的亮白色的,犹如真正夏日田野里的萤火虫出现在了大树身上。
易白棠抬起了头。
虽然知道这些萤火虫不会从头上掉下来,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忽上忽下的它们,然后忽然间想起了一点小时候的事情。
小的时候,他也跟大魔王一起去过田野,抓过昆虫,萤火虫,螳螂,蝴蝶,以及知了。
知了最后全上了火,烤熟了进入肚子里头。
咔嘣脆,味道还不错。
可惜……
现在回想虽然已经无所谓了,但当时的自己,似乎是有点可惜,这样的事情始终只有自己和大魔王,而没有一些同伴一起上山捉鸟,下水抓鱼,然后再一起被大魔王训斥着连鸟的毛都把不干净,连鱼的鳞片都刮不干净,简直是个棒槌。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所以脑海之中,商怀砚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再等这身影犹如真人一样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在模糊之中一点点变小,最后小到四五岁的模样,牵着他的手,也被他牵着,一起奔跑玩耍。
然后他们又一起长大,长到了现在这样……
模糊而暧昧的灯光之中,易白棠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坐在他身旁的只有一个人。
这只手稍微有点冰,也有点微微的潮湿。
紧接着,商怀砚突然凑过来,他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脖颈中,同样的潮湿,却并不是冰凉,而是缠绵的炙热。
商怀砚说:“我刚才尝了你调的两杯酒,味道都不错,不过这个更温和一点,你喝。”
他说着,将那杯变种的天使之吻推到了易白棠面前。
而自己则拿起长岛冰茶,一气喝了大半杯。
混酒易醉,酒劲上了脑,商怀砚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微醺,大着胆子歪斜身体,直接靠在易白棠身上。他的手掌覆盖在易白棠的手掌上,嘴唇只差一点就碰到了对方的脖颈。
既然只差一点了,那干脆就一点不差算了。
商怀砚轻松愉悦地一转脑袋,直接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之中,将唇浅浅印在对方的肩窝。
当另一个人的嘴唇清晰地接触到自己的肉体,仰头看着大树的易白棠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陌生的感觉汹汹袭上脑海。
欲望就在此时,怦然而动。
商怀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次一转头,让嘴唇离开易白棠的肩窝,换成整个人靠在对方身上,拉长着声音说:“白棠——你喜欢什么颜色?回头我们多弄点这种颜色的花来装饰。”
“绿色。”易白棠漫不经心回答。
商怀砚离开之后,那点汹涌而来的欲望又如潮水一样褪去,只是已经被水源浸润的堤岸好像和过去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变化。易白棠有点抓心挠肺,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要趁着感觉没走远,抓住感觉的尾巴;还是想要赶紧整理属于自己的河堤,不让外来的水源占领。
他苦恼极了。
因此等回答都回答完了,才记得多看一眼旁边的商怀砚,目光停留在对方紫色黄条纹的手帕上:“紫色是和黄色吧。”
“那你出身的月份和日期呢?”商怀砚兴致勃勃,见易白棠肯回答,还像模像样地打开手机的录音系统,对易白棠笑得迷人极了,“来,我们把这天的对话给录下来,等过去一年两年了,再回头来听,看到时候这间餐厅变成了什么样,我们——”他慢慢说,每一个字,都好像蕴含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又变成了什么样。”
易白棠几乎被这样的商怀砚蛊惑了。
“08.31。”
他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坐着,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让商怀砚整个人窝进自己的怀中。
他就抱着对方,垂着眼睛,从上之下看着对方,同样慢条斯理地翻出了脑海中的小本本,打开到了属于商怀砚的那一页,在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许多字迹之下的空白处落笔,询问商怀砚:
“你呢?”
当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十足重量落在怀抱里,而易白棠说出了上面那句话的时候,刚才远去的欲望突然又卷土重来。
第一次交叠着第二次,还没有熄灭的火星突然卷成了燎原大火。
刹那之间,欲望驱动易白棠,他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