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阿卡斯特先生所说那样,这两天会是个好天气。
天空中虽然有几朵云彩,但依然遮盖不住当空的骄阳,在初春时分带来些许温暖。
化身为「薇薇安」的贞德,与同样赤着脚的阿妮菈一起,行走在泥地之上,穿过了来时的关卡,没有人察觉到她们的到来,也没有人察觉到她们的离去。
「这个术式果然很方便呢。」
阿妮菈收回了打量着士兵们的目光,落到了眼前行走着的娇小人形身上,她的话语中意有所指。
贞德只是低着头、思索着这具身体所带来的来自妖精网络的庞大信息、以及自己这几天来的种种境遇所代表的意义。对于阿妮菈话中的意思,她没有察觉,只是伸出手、点了点阿妮菈腰间别着的某一把武器。
「你的这把武器也能做到差不多的事情吧?」
这个家伙身上携带的一百多把武器,几乎每一把都携带着或强或弱的魔力,所镌刻着的铭文和术式各式各样,能够为身为剑圣的她提供繁多的战斗手段。
只要掌握了这些武器的用法,在最恰当的时候、使用最恰当的工具,就能够应付几乎所有场面。
但是这些武器的使用方式各式各样,有的需要魔力进行启动,有的需要吟唱咒言,有的需要与之匹配的特殊手法——
——也只有身为能够灵活使用工具、同时拥有能够轻易驾驭大量工具的力量的角族的阿妮菈,才能够自如的使用这么多武器吧。
昨天的战斗也是,因为对手是施法者,因此选择了能够破除术式的武器,不停的逼迫对手,让对手无暇准备复杂的术式;为了打断对手吟唱神言术,使用狂风阻止对手出声,让对手无法通过咏唱神言快速释放术式。
真是惊险的战斗,还好我技高一筹。
贞德这么想着,不由轻轻的哼出了声。
只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看起来,妖精的身体会对性格和思维产生不小的影响呢。
这么一想,似乎梅林老师平时的表现也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不对,瑟提斯小姐表现得可比梅林老师沉稳多了!
果然,梅林老师自己本身性格就很有问题吧!
「哈啾!」
行进的篷车之中,原本昏睡着的梅林,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随着喷嚏一起发生的,还有从破碎的脸上掉落的些许碎屑。
「梅林,怎么了?」
篷车狭小的空间里、坐在一旁的角落里背靠着车厢壁的瑟提斯睁开了眼睛,跪坐着的她身体前倾、伸手撑着地面,挪到了梅林的身旁。
梅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忽然觉得鼻子很痒。」
「啊……是因为春天到了吧。」
听到梅林的话,瑟提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扶着梅林,让她靠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抬起手,稍稍的掀起篷车的窗帘,露出了窗外的风景。
骄阳照射下、绿意盎然的田野,就这么摆放在道路的两侧,野花逐渐的冒出头,仿佛是散落的黄金一般、明亮而纯粹的金色星星点点的散布在绿地中。
「哈……哈啾!」
又打了个大喷嚏,梅林撇了撇嘴,抓了抓脸上缠着的绷带,把自己的鼻子也捂了起来。
「……真是讨厌。」
「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再稍微忍一忍吧,梅林。」
这么说着,瑟提斯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梅林的头发,以往亮丽如丝绸的金色长发,如今显露出了灰暗的哑色,若是仔细的观察,还能够从中发现偶尔出现的苍蓝色的光点,仿佛是阴燃的纤维一般。
「嗯……」
梅林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不一会儿,细微的鼾声便又慢慢的响起。
而在一帘之隔的、篷车的另一侧,跪坐在小木桌前的少女,一边与兴致盎然的玛丽亚修女下着棋、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来自于帘子之后的动静。
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白色丝质手套包裹着的食指推动着「战车」向前移动,然后轻声的说道:「将军。」
「不愧是圣女大人呢。」
看着棋盘上被逼入绝境的「王」,玛丽亚修女举起了双手,作出了投降的姿势。
「真厉害啊。」
一旁的亚瑟完整的观看完了整场棋局,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棋盘,他似乎能够从其中嗅出「残酷的战争」一般的惨烈气息。
棋手的双方都是同样的冷酷、同样的为了胜利而用尽一切办法,陷阱也好、强攻也罢,在不至于输掉的前提下,以能够接受的损失、让对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贞德,你的进步还真快啊。」
少年爬了起来,接替让开座位的玛丽亚修女、盘腿坐在了棋盘的另一侧,他一边摆着棋子,一边发出了发自内心的赞叹。
「……」
对面的少女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窗帘另一侧的妖精吸引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
大概就是在这不久之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记忆逐渐的模糊了,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担心那只妖精,也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悲伤。
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身旁不远处、隐藏着的术式,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因为记忆逐渐变得空洞而泛起的「不安」也稍稍的褪去了些。
有妈妈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抬起头,与对面少年投来的带着「关切」的视线相交,「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少女的疑问,让亚瑟有些哑然。
今天的贞德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奇怪的地方在哪。
也许奇怪的反而是我自己吧。
作为先手的亚瑟,将一颗「兵」向前推进了两格后,亚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视线保持在棋盘上,有些随意的说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妖精也能够生育吗?」
「噗——」
阿妮菈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正跪伏在溪流旁喝水的贞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以至于含在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溪水,又被她重新喷回了溪流之中。
「咳咳、咳……」
擦着嘴边的水,贞德咳嗽了好一会儿后,才压下了因为呛水导致的不适感。
「……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她瞪了一眼冒然提出这么失礼的问题的同伴。
阿妮菈跪坐在因为不知名原因而崩裂开来的木桩旁,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显然,她的提问很认真。
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很好奇。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真的是贞德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