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呵呵呵……」
沉默的营地中,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掺杂着似有若无的哀鸣。
忽然,那宛如布满裂痕的泥偶的施法者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伴随着笑声,消瘦的肩膀也不停的抽动着,干枯的发丝随着她的笑声,来回抖动。
身上破碎的长袍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的脱落、掉到地上,露出了其下仿佛是真人一般、却又布满了裂纹的、被猩红色的纹路所包裹着的女性身躯。
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意味。
亚瑟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与阿卡斯特对视了一眼。
阿卡斯特的表情愈发的严肃,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思考那术式的真实作用。
真的只是从那些孩子身上抽取魔力吗?
笑声渐渐的停了下来,那施法者放开了捂住腹部的手,露出了破碎的左腹。
被细剑砍击的部位,碎裂成了碎渣,随着她的动作,又有些许碎屑脱落,掉落在地面,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断面上那暗红色的纹路,就仿佛是肉块一般,但是却又散发着泥石的色泽。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施法者只是望着远处,似乎是透过矮树林,遥遥望着早已在火焰中成为废墟的村落。
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又低低的笑了笑。
「……如果你们是这么认为的,那么……」
「既然我的魔力来源是这些孩子们,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呢?正义的伙伴们?」
消瘦的肩膀微微动了动,又是些许碎屑脱落,她抬起了布满裂纹的手,指向了身旁的孩子们。
明明没有五官,但那脸上似乎能够看出名为「嘲讽」的表情。
「!」
心中骤然涌出的不好预感,亚瑟握紧了细剑,在那若隐若现的金色火焰灼烧之下,恢复了少许的双手上再次挤出了魔力。
魔法术式的光芒几乎是同时闪现,极速魔法与不知名术式几乎是同时展现出来。
在那一刹那,亚瑟消失在了原地,掀起的狂风让一旁的阿卡斯特都有些踉跄。
「聚集,屏障。」
「镪!」
随着不知从什么器官中诵念出的神言,骤然出现、又骤然收缩的屏障,从似有若无的光泽,变成了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灰色盾面,与挥砍而下的细剑撞击在了一起。
火花四溅。
漆黑的魔力混杂着猩红色的能量,流入了施法者脚下的术式之中,顺着术式的回路,那黑红色逐渐的侵染着孩童们周围的封印术式。
「聚集,燃烧。」
「可恶!」
施法者诵念出一个又一个的神言术,亚瑟收回了细剑,躲避着激射而来的魔法,寻找着打断对方施法的机会,但却无一例外的被对方拦截了下来。
每一次,那坚固的屏障都能及时的出现,拦下亚瑟的攻击。
两人的交锋之间,被躲避开的魔法、细剑挥砍时被弹开的斩击,向着四周喷射而去,只是一会儿,这座从大瘟疫时期遗留至今的营地终于彻底的化作了废墟。
阿卡斯特闪避着他们之间的战斗余波,寻找着下一次的攻击机会。
没想到,原本一直是主攻手的我也会有成为助攻角色的一天。
他自嘲一笑,闪过了一发炽热的火球。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
翅膀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被翅膀带起的微风。
迦娜的模样有些狼狈,她刚刚差点被一道闪电击中。
「那个家伙是……首领?」
望向了战斗中心的她,语气里有些不太确定,又带着些许的诧异与惊恐。
那个施法者的模样,实在是超出了「人」的范畴,也许称之为怪物会更合适。
「我一直有个疑惑,」阿卡斯特伸出手,拽着迦娜的衣领,把她提到手里,快速的向一旁跃开,躲避着激射而来的魔法,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之前真的没有见过你们首领的真面目吗?」
被阿卡斯特拎在手里的迦娜茫然的摇了摇头。
自从几个月前,这个新首领干掉了旧首领的时候开始,他们所见到的「首领」,就是将自己隐藏在长袍之下的神秘模样。
要不是在那个仿佛破碎的泥偶一般的人形生物旁还能够看到些许「首领」的痕迹,她根本就想不到,隐藏在长袍下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副面孔。
「……好吧,这个问题我们暂且先放在一边,」阿卡斯特稍稍的放松了紧皱着的眉头,换了个话题,「你能带我飞上去吗?」
「你太重了,我带不动。」
摇了摇头,迦娜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给出了答案。
虽然她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男性角族的块头实在太大了。
因为这个而在训练中吃过不少苦头的迦娜,摸了摸自己腰部烙铁留下的痕迹。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那么,亚瑟呢?他的个头不算大,应该会比较轻松吧?」
迦娜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阿卡斯特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么——」
「……」
贞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一边打着哈欠,看向了窗外漆黑的景色。
阴云漂浮在天空中,将高悬的月亮遮的严严实实,几乎没有光亮的村落里,只有远处亮起的点点火堆照亮了周围的废墟。
寂静无声。
现在是深夜,大概是凌晨一点的时候。
距离亚瑟几人出发,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了,但是依然没有消息。
「会不会是……遇上什么意外了?」
心中涌现出了不安的预感,贞德又喝了一口红茶,但是却只喝到满口的茶渣。
红茶已经喝完了。
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确定了同伴们都在休息、没人注意到自己后,贞德才悄悄的吐出粉色的舌头,用手帕把嘴里的茶渣都擦掉。
「你在干什么?」
就在贞德偷偷摸摸的做完这一切、想要把手帕收回兜里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的手抖了抖。
「唔唔!?」
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贞德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并不算灵活的脚绊在了身下的椅子上,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沉闷的响声。
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的身子,被从窗户外伸进来的手轻松的揽住。
伴随着轻微的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有些磨损的皮质手套按在了贞德的手臂上,哪怕是隔着两层布料,她也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稍微凸起的毛刺所带来的瘙痒感。
「谢、谢谢……」
在那只手的帮助下、重新站稳的贞德,长长的舒了口气,没有在意因为突然的动作以及对方的拉扯而显得有些凌乱的修女服,她抬起头,看向了趴在窗户之上、面带好奇的罪魁祸首。
看起来似乎有些年轻的面容,一道巨大的伤疤横在她的脸上,让清秀的脸庞看起来多了一份狰狞,一头乌黑的深色短发,稍微盖过后颈,两边的鬓发与稍长的刘海被随意的拢到稍有些尖的耳后,只有少许发丝垂下。
那深色的头发里,引人注目的一对长角,左边的那只角从中间断裂,断面上布满了时光留下的磨损痕迹。
而最让人在意的,是她身上满满当当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各种材质的,足够开一家临时的武器铺子。
「你……您好?」
贞德将目光从她身后的那几把样事有些夸张的武器上移开,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着,小心的打了一声招呼。
「啊,你好。」
趴在窗户上的角族女性松开了手,有些随意的回应了贞德的客套。
「所以你刚刚吐着舌头在干什么?」
「……」
被看到了?
贞德的脸上稍稍有些发红。
「不,没什么……请不要在意那种事情。」
「好吧。」
对方耸了耸肩,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只是稍稍抬起身子,向着屋内张望着。
「我嗅到了梅林的味道,她在里面吗?」
「您认识梅林老师?」
听到对方提起梅林老师,贞德愣了愣,随后想到了奇怪的地方。
刚刚自己发出的动静应该不算小,自己的同伴们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贞德回过头,看向了安静的屋内。
负责后半夜守夜工作的玛丽亚修女从阁楼上探出了头,小心的望着楼下的动静,嗯……没有感受到敌意,应该不是敌人吧?
而另一边,原本在休息着的小莫莉一手握着盾,一手握着链锤,全副武装的模样。在贞德稍稍退了一步的时候,她凑了上来,将贞德护在了身后。
在小莫莉旁边的另一张床上,原本睡着的梅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躲到了瑟提斯的身后,只露出被被子包裹着的屁股。
瑟提斯小姐默默的挪开了位置,她身后蜷缩在被子里的绷带海参也跟着蠕动了几下,又一次躲到了她身后。
「……?」
面色平静的贞德,悄悄的把头上冒出来的问号摘了下来。
她们这是在干嘛?玩老鹰抓小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