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就那么站在位置上,低着头扯着头发不断地重复着“红妆...红妆...”周遭的人们逐渐从最初的惊讶瞥来变成了一边议论一边盯着看,似乎都在想着这位漂亮姑娘,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莲心吓了一跳,原本吃着的饭瞬间就扔在了桌子上,连忙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莎莎身边,一面抬手将她护住,一面环顾四周眼神绽放寒芒示意那些看客酒客莫要多嘴。
“莎莎,莎莎!”莲心同时还在轻轻地呼唤着女子,想要将她从这种不知名的情绪之中拉出来一样,而后者则是丝毫没有清醒的预兆,反而小脸儿是愈加地扭曲痛苦,原本插着钗子的头发彻底乱成一团,玉钗子缠绕其中,剩着的一只鸳鸯钗也掉落到地上,银色的冕冠在头发丝的缠绕与拉扯中甚至出现了变形。伴随着动作的愈发强烈,莎莎嘴里发出的声音也越发的痛苦起来,逐渐是转向了哭腔。
莲心不知该怎么办,作为第一次跟女孩子走江湖的傻小子,此刻真是手足无措,当下想着至少先控制住莎莎的手免得她把自己头发都扯断了,再想办法让她平静下来才好。于是乎白发男子就那么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抓住了莎莎的手。莎莎的手柔嫩细腻,如同冬日暖阳照在身上的温柔感传遍手掌,就像是二师兄那件最为喜欢的貂裘一样的触感。可此时的莲心才没有心情去感受指尖传来的温柔,因为他抓住莎莎的手才发觉这姑娘力气极大,挣扎之下自己竟然一时无法很好的控制住她!微微用力,莲心才堪堪止住了她拉扯头发的动作,但他能感受的到莎莎的身体仍旧在不断地颤抖,身躯扭动着挣扎,头摇晃的就像是秋日里风吹过时摇摇欲坠的大红柿子。莲心不自觉地双臂环住了莎莎,后者身子挣扎的幅度还要大于双手,莲心不得不再用些力气才控制住她,担忧之余,他也间歇察觉到女子身体十分柔软,双臂控制之下仿若无骨。
莲心满脸的焦急,不断地叫着莎莎的名字,还不断地说着没事没事,可后者仍然是低着脑袋不断地摆头、好看的小脸儿扭曲的面目全非。
“这是在干啥呢?”
“不知道啊!那姑娘挺好看一人儿怎么脑子不好使吗?”
“欸,那个白头发的玩意儿,是不是那什么花间阁十公子啊?”
“是的吧,不然哪个年轻人莫名其妙就是白头发?”
“小二,这桌客人什么来历?” “
这位爷,小的也不知道,刚才上菜,那姑娘差点没直接就拿手吃了!小的也是吓坏了呢!”
“疯子配疯子,还真是好。”
...
莲心越发焦急,再这么下去,迟早不止这酒楼二楼,就连一楼甚至大街上的行人都会聚过来的,近期对花间阁不利的消息太多,太多人想看笑话了,到时候人越多,估计莎莎的情况还会更乱!焦急中又毫无办法,毕竟是没怎么接触过女子,此时双臂环绕中一个不断扭动的娇小身躯,伴随着不断地低声呢喃与哭腔,莲心又是担心又是感觉心疼。
也不知是怎么的,莲心突然觉得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就紧紧贴了上去,将莎莎抱入怀中,后者低垂的头瞬间扬起,莲心随即轻轻吻在怀中女子额头上。莲心感受到怀中柔软微微一颤,不是之前那般的挣扎扭动,而是微微一颤之后凝滞住了一样,连忙将女子放开,后退了半步!
莎莎仍旧保持着抬着头被人抱住的模样,双手仍旧抓在头发上,乱七八糟的长发中一柄玉钗子若隐若现。整张脸上的五官组成了一幅吃惊、震惊的表情,大眼睛瞪得尤为夸张,莲心感觉自己的脸红了,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窒息。
“我擦!这干啥呢?”
“花间阁怎么就这么爱演戏呢都?”
“就是,老老实实要搂要抱待在那破楼里抱啊,来这演什么戏啊!”
“我还以为看白娘子呢!谁知道啊,是白公子抱了女法海!”
...
“莎莎?”莲心有些颤抖地、轻声问道。 女子听后很是僵硬的点点头,眼睛一转看向别处,微微低头,“对不起。”
“没事的,你还好吗?”莲心不知道女子能不能听得明白,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比划,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一阵儿,脸上关心的模样却是藏不住。 莎莎看得出也听得明白莲心的关心,开口低低地说:“很好。”
然后是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这边,头埋得就更低了。莲心连忙摸出一些远远超过这顿饭价格的银子放在桌上,拉起莎莎的一只袖管就往楼下走去,红衣女子低着脑袋也不说话,跟着走出。
“真是个怪胎。”
“怕不是得了癫痫?”
“多好一姑娘,长得好身材好,就是脑子不好啊哈哈哈哈!”
“不然跟那花间阁的疯子做一对?”
“这小子要是跟他师父似的突然一下子人间蒸发就好了啊...”
“怎麽,你还想干些啥?”
“那肯定!那么好的水灵姑娘...欸,你干什么!”
原本拉着莎莎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莲心,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议论终究还是没忍住,回过身走到那一桌人的面前对着那正在说话的大汉就是一掌推出,手臂上青莲隐隐浮现,男子一边尖叫着一边就飞了出去,直接从二楼就坠落到了琉璃石板的大街上!人群一阵惊呼,纷纷上前围观,那男子面上尽是鲜血,眼神之中满是恐惧!等莲心拉着莎莎的袖子走上大街时,反而是没什么人关注了,都围在那个摔下来的男子身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走到一处拐角折进一个小巷子,莲心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莎莎。后者仍旧低着头,被莲心松开袖子后两只手在胸前交握,不断地摩梭着。莲心轻声喊了一句:“莎莎?”
莎莎抬起头,双手停止了动作,就那么看着莲心,目光复杂。她听得出莲心的语气,那是一种带有疑问又有些小心翼翼祈求原谅的语气。莎莎突然笑了,指了指额头被亲过的地方,很是灿烂的说道:“厉害。”
然后指指莲心,又指指自己,“没关系。”
莲心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禁露出笑容,又有谁会不担心自家姑娘生气呢,尤其是当自己做了冲动的事情时?莲心伸出手,将莎莎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了一番,将玉钗子拿下来,摘掉那已经变形了的冕冠扔在一旁,帮莎莎尽量挽回了发型,然后将玉钗子插了回去。
整个过程中,莎莎只是抬着头看着,任由莲心处理自己的头发,当莲心终于完成,收回手后退几步看看效果时,莎莎突然再次开口:“家,红妆。”
莲心原本正在欣赏莎莎在略显得乱了些的发型映衬下格外的一分可爱,此刻听到莎莎的话却是愣在当场。红妆?家?你这姑娘跨越度也太大了吧?他怎么也不理解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词汇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难道说写出“不爱红妆爱武装”的那名女子所在家乡便是莎莎的家?可是那男子只说了女子诗人和她所写的诗句,只说是在青州境内,莎莎看上去应该连九州都不明白,怎么会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家呢?况且莎莎不断重复强调的都是红妆这个词,应该与青州是扯不上关系的吧。那究竟莎莎所说的家,和红妆,是什么意思呢?莲心想不明白,就只的是看着莎莎愣愣出神。
不料地莎莎却是向前走了一步,来到莲心跟前又扯住了他的腰带摇晃了两下子重复道:“家,红妆。莎莎,家!”
莲心试图从莎莎的语法中找到规律。莎莎目前来看似乎只是会一些个名词,比如“莎莎,家”就是省略了中间的“回”字,原本想表达的应该是“莎莎回家”。那么“家,红妆”呢?家有红妆?总不能根据这个让我送她回家吧,家里有红妆这范围也太大了些!难道是家在红妆?可是这大离压根就没有个叫红妆的地方啊,外号红妆的地方也没有听说过啊,难道是卖红妆的地方,莎莎想起来他们家也卖红妆?可那仍旧是范围太大了!莲心想不明白,却是突然想到了在哪里可能能够问的清楚。
当下莲心挤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说道:“好,莎莎,回家!”女子听明白了似的也露出微笑,眯成月牙的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在主大街的一侧,一间店铺与周遭环境看上去是格格不入,既没有春节的喜庆氛围,不挂红灯不贴对联儿,甚至连灯火都没有点,在周遭一片火红色喜庆的氛围中显得别具一格。店铺不大,没有任何的广告张贴,门口也没有店员招揽生意,显得像是在一片繁华地区中突然冒出来的一块儿坟地,显得不太吉祥。店铺门口高高挂这一个牌子,算是证明这店铺是真实存在的,牌子上写着《百晓阁》,店铺的大门上有一把开着的锁,示意客人可以直接推门进入,不用敲门,也不用问是不是有人在里面。
莲心带着莎莎走到店铺旁边,莎莎就好象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刚才在酒楼里发疯的人不是她而是莲心,自从听到莲心说回家,莎莎的脸上就只剩下了开心,又一次对周遭的一切都产生了兴趣,将她从那一家家琳琅满目的店铺旁便拉走,对于莲心而言,比刚才在酒楼里抱住莎莎让她冷静下来还要难上一些。其实莲心一直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呢,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失去了控制一样,否则的话就按照自己的本心,就算抱住莎莎,也是不敢低头哪怕只是看她一眼的。
莎莎又像是那个白天里逛啥都不累的姑娘了,一路走来,头上又已经插上了一对儿全新的鸳鸯钗子,这次还戴上了一个金色王冠一样的头饰,莎莎看起来很是喜欢,动不动就把手放到头上去,摸摸王冠,俨然一副女王的模样。
这间《百晓楼》是莲心之前就偶然发现了的,当时走进去看过,里面那个胖胖的老板曾说过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论你问什么问题我都能给你满意的答复。当时的莲心说自己只是看看,没什么问题想问,结果那胖老板笑着说年轻人你迟早还是要来问我,只是时候未到,我这儿也不收钱,等你有事儿想不明白了,再来就好了。所以此时,当莲心实在无法理解莎莎所说“红妆,家”的意思时,就想到了来这里问问。
“看看?”莎莎似乎知道莲心拉着自己袖子一路寻来就是要找这家店铺,于是乎指着门漆几乎脱落干净的大门轻声问道。
“嗯。”莲心点了点头,走在了莎莎身前,推开了门。莎莎跟在他的身后,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顺手关上那扇古朴大门。
红色的浪潮里,一个缺失了颜色的古老记忆张开了嘴,将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吞没其中,随即关上大口,陷入沉睡。
店铺里面是一方昏暗的天地,四周散发着浓郁的潮湿气味,莲心来过一次,还算习惯,莎莎却是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小脸儿皱巴巴的表达出对这地方的厌恶之情,但仍然是跟着莲心走着。
“老板?”莲心向着正前方一扇小门的门帘喊了一声。一阵窸悉簌簌的声音从门后传出,紧接着就看到门帘出现一个鼓包,一点点的被一个圆球一样的身形挤开,那人胖的几乎难以从小门中走出,在门中卡了一下似的,那人叹口气低声道:“娘的,又胖了。就不能把们修宽敞一点嘛?”
而从他的身后,则传出一个女子的娇嫩声音:“谁叫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修门,咱家哪有这个闲钱?”
那胖男子身影怒骂一声:“臭娘儿们!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要不是近日年关青楼供不应求老子又不想排队,你有资格在这儿躺着享福?没良心的东西!”
莎莎听不明白,确实被男子凶狠的语气吓到了,紧紧的贴着莲心的后背,后者是不禁身子一颤。男子骂完是用力地扭动着腰肢,好不容易是终于将那一团肥肉,从门后挤了出来! 明明刚才还在骂人,挤出来的却是一张夸张的、满是油渍的肥硕笑脸:“来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