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守岁浅浅的笑道,“你和柳青之间所发生之事,在我这个老丈人看来,不过就是女婿管不住自己,在外面找的别的女人而已,至于后续如何、过程如何,我怎么知道?”
“那,你总知道我和你女儿之间发生了什么吧?”裴穗继续一脸冷漠满含杀气地问道。
“哦?裴大人敢让老夫说嘛。”林守岁笑得更加开心了似的。
“我倒也很想听听在林老的内心之中,究竟自己的女儿女婿之间,发生了什么。”
“嗬哈哈哈,我只知道,那日梦梦哭着跑到我的跟前,说什么有人糟蹋了她。”林守岁开口说道,顿了一顿之后继续,“哦。想起来了,她当时说‘就是你那个瞎了眼看中的商人’指的就是你裴穗裴大人吧?”
“继续。”裴穗没有否认。
“但是呢,我家闺女是个不爱惹事儿的料子,被你糟蹋之后竟然觉得干脆嫁了你算了,反正你本就已经是我的左膀右臂,嫁给你一是可以不用带上被侮辱的名号,二是反正你已经深得我重用再进一步也是指日可待,给你一个台阶罢了。”林守岁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早知道后来的你不仅贪得无厌把自己的外表弄得这么恶心,还在城主的位置上浸淫如此多年不做正事,也许当时就不该那么听女儿的话。”
“女儿被侮辱了,还把女儿嫁给对方,林守岁啊林守岁,你脑子被驴踢了?”裴穗听着老人的叙说却是缓缓摇头,“我来告诉你们吧。那日林梦替仆役给我送茶水,在茶水之中暗暗下了药,老子喝完之后便感觉到头晕眼花,很快的睡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已经是一丝不挂的躺在林梦的身旁。没想到老子还没说什么,这贱人就哭着喊着往外面跑着告诉自己的老爹我侮辱了她!竟然之后的解决方案还是要老子娶她,我想她林梦应该也没这个想法,婚后我与她其实并未有什么太多的相处,我猜就是你林守岁亲自给她下的命令,用自己的女儿,来将我扶持成计划中的傀儡?”
“裴大人这可就是说笑了,老夫就这一个女儿,那她的身子和名誉换你?我图你什么?老夫当年身心疲惫想要退居幕后罢了,虽然你是最为了解城中事务的,但即使没有你,我林守岁找个继任者,还是很容易的。”林守岁笑着说道,“你裴大人大可不必在此无端猜想、蛊惑人心,老夫当年将女儿嫁给你,确实是以为梦梦真的对你有情,毕竟那个时候还算是年轻英俊的商人可不是如今这糟糕模样。没想到啊,害了自己女儿一辈子。”
“的确,你林守岁想找个继任者很容易。”裴穗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但是,知道你所做过的肮脏事、背后动的小手脚的人,只有我一个!”林守岁的脸上笑容微微凝滞一下却是又快速恢复。
“呵呵,裴大人,可不兴把自己做的事扣在我老头子的头上!”
“林守岁!这些年你给我的指令写在信上的我全部保留,至于没有写在信上的...”裴穗微微眯起眼睛,林守岁却是笑着先开口打断了他:“造假还倒是造的完整,只可惜没有伪造一个人证。”
“裴穗,我问你,假如林梦和你没有感情,为什么她还会在你和柳青偷情之后将柳青和柳青的孩子迫害致死?”莲心不在乎这两个人之间究竟谁在骗谁,他只想把柳青的事情梳理完全。
“十公子,你可知我娶林梦,有什么条件?”裴穗不再去看林守岁而是看向了莲心。
“这有什么关系?”莲心问道。
“呵呵,我娶林梦,生的孩子必须跟林家姓。”裴穗低低的说着,“整座重关城都是林家和我的地盘,我掌管明面上的重关城政权、刑事,林家则掌握着重关城看不见地方的统治和权力。只要朝廷不查、不差遣官员,此城之中的官员调度一切事宜就都是我们内部一手操办,我的孩子既然跟林家姓,那么这重关城,就一直姓林。”
“那么一旦如此,我和青儿在一起所生下的孩子却是会跟着我姓,也就是姓裴,那么就势必会有一天出现我裴家人的势力崛起与林家分庭抗争,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况且十公子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林梦杀死青儿的孩子不假,恐怕也是他林老儿的指示,可青儿本人,可并不是林梦所杀。” 莲心听到这里似乎也察觉了林梦再找柳青寻仇的时候,亲手在她面前掐死她的孩子,却是并没有直接杀死柳青,但道理来说,林梦怎么都应该更为痛恨同为女人的柳青,反倒是对孩子应该有些母性的恻隐之心才对啊!
“可那又如何?你仍旧利用了柳青的魂魄,使得她不得投胎转世、越陷越深!”莲心暂时不去管他所言真实多少、谎言多少,继续刨根问底。
“道玄仙师,早在儿时就是我要好的玩伴,一起经历劫难之后,更显得关系好。那时我原本就是去请道玄来重关城做客,不然也不会有此惨剧。”裴穗轻声说道,脸上的杀气似乎减淡了几分,在提到柳青之后这个男人的心思,似乎就不再那么关心杀死林守岁了。“等我知道消息,道玄仙师展开术法带我飞到那个村子的时候,已经只能是看着柳青奄奄一息。我求道玄看在多年友谊的份儿上帮我救活柳青,不论是用他们的仙家道法,还是什么诡术神通...”
“可那时,柳青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血肉几近粉碎,再怎么神仙来世也是救不活她。贫道却也不愿看着多年老友陷入悲哀,就施展法术将柳青的一缕魂,收入在法器之内,也算是为裴穗,留下一点念想。可是柳青怨念太重,以至于我虽然将她的觉魂收走,却拦不住她的生魂回到身体化作冤魂厉鬼,再无了人之情感,只剩下怨恨无双!贫道也就只能是画下那片树林为禁制尽量的不让柳青的冤鬼祸害太多人!甚至在我的设计和陪同下,裴穗偶尔还能去那座树林之中看看自己死去的爱人,贫道自知所作所为有违天道,但裴穗救过我的命,贫道也顾不得什么天道人伦了!自那之后,贫道再未回过道观,就一直在这重关城中,辅佐裴穗。裴城主每日都要向贫道寻那法器贴在唇旁、耳畔,亲吻自己的爱人,聆听她的声音,虽然其实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都听不到,但每日每年,不曾停止!”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道玄,在裴穗陷入短暂沉默之后开口为其补充。
“那方才的女鬼?”莲心听到裴穗和道玄的叙述,似乎有些被打动了,便又问道另外的疑点。
“直到月余之前,几位到了那树林之中,那树林之中的一切贫道随时都能知晓,只是仓央嘉措法师佛法太过强大,超度柳青贫道无能为力,却也偷偷在其生魂以及七魄散去的时候抢过几魄来,贫道并不知道魂魄该如何连接赋予,就只是将那几魄与柳青的觉魂一同放在自己的法器之中,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贫道的法器竟然被炸得破碎,柳青从中跑出,贫道也只能是布下结界防止她跑的太远,同时想办法将其镇压,直到仓央嘉措法师来到,我和城主认为,这既是一个解决柳青后事的机会,又是一个趁机杀掉林守岁为自己家人、曾经的恩师、朋友报仇更是给柳青报仇的机会!所以我才劝裴穗利用好柳青最后留下的东西,拖住三位、吸引林府的注意,同时从边关调兵来此!这才谋划此番大戏,让三位上台!”
“所以,你真的爱柳青?”莲心有些犹豫的看向了裴穗,那个满脸肥肉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此刻却缩的像个孩子,一双小眼睛里刻满了伤痕。
“裴某人自幼时起命就不好,为了复仇才活到今天,遇到青儿,我甚至想要放下仇恨,可是却有人不给机会,逼得裴某仍旧要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复仇道路上继续坚持!我记得第一次见青儿的时候,记得那时候第一次跟随着她当猎人的老爹走进他们的村子。整个村子里的人就像是看到了皇帝一样的笑脸相迎、吵吵嚷嚷,村长站在最中心迎接我,因为他们知道,我很有钱,有钱到足以资助这个村子过上高一等的好日子。每个人的笑都充满着谄媚的虚伪,就像是我在这重关城里每每跟随林老儿走在外面时候,遇到人时所能看见的笑容。我觉得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但唯独,有一个姑娘,在我到来的时候仍旧自顾自地在小溪边上洗衣服,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个穷人看到富人时候的谄媚与艳羡,只有一个女人看到男人时候的审视目光,我很喜欢那目光,很喜欢那双眼睛,很喜欢那个人。所以当我知道,她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我并不觉得那是个肮脏的女人,我只觉得,这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女人,是我来的太晚了、发现她太晚了,才让她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长舌妇又怎么样,我裴穗耳朵茧子厚,听惯了那些虚伪的奉承言语就想听听家长里短、听听百姓八卦;有个禽兽一样的爹又怎么了,我爱的是她,又不是她的父亲;被人糟蹋惯了又怎么了,心灵的干净比什么都强!我裴穗就只是觉得自己这辈子这么苦,她也这么苦,就是世道注定了苦命人应该相互照应扶持才好!我以为自己是那个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的英雄,是那个保护她不受伤害的伟大的盖世英雄。我们有了孩子之后,我更觉得这就是老天爷赐予我苦难人生中的一点点甘甜,是我和她的人生之中无数伤痕才换来的一个礼物,是天庭玉帝钦赐的宝物!我们连名字都给孩子取好了,就叫裴柳钦。我还想,以后就不要让孩子进入那该死的污秽的官场了,我裴穗向他林守岁低低头,调离重关城将这破城就拱手相让给他林家,我也不管我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的经营谋划了就只想带着我的爱人和孩子,过上些安稳日子!可是呢?可是我却将她彻底推入了地狱,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与灾难!我裴穗确实有罪,确实是对不起青儿!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能保护好爱的人,却把老天爷赐予的礼物拱手奉还;是我裴穗无能,大仇未报又添新仇,我裴穗愧对先生、友人、军中同袍!更关键的是对不起我心爱的女子,对不起我刚刚出生的孩子!”裴穗说到最后已经彻底不见了满脸的杀气,悲伤的泪水在充满肥肉的脸上划出一条条的沟壑,就像是岁月在他的脸上,一刀刀刻下的痕迹。
“一派胡言!”林守岁听完裴穗的言语,见周遭众人都是低头沉思,仓央嘉措也是口念佛经,于是乎轻声呵斥道,“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好,不论什么都往老夫头上扣?合着你裴穗就是卧薪尝胆为了爱人报仇的英雄,我林守岁就是黑心黑手的大恶人?老夫而立之年入书院举世罕有,四十入伍二十年征战战功无数,这些都是白纸黑字写在战功簿上的!你所谓的那些指示和吩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你裴穗这么些年在重关城作恶多少?私底下收受贿赂、买卖人口你敢否认吗?还敢私自从边关调兵?你裴穗怕是...”
没人能再听到林守岁接下来再要说些什么,因为原本一直挡在他的身前,抱着林梦的护卫高远,突然间回身就是一击手刀刺穿了林守岁的胸膛!
“什么!”莲心莎莎赶忙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高远,仓央嘉措紧闭双眼悲哀的说了句“阿弥陀佛”李治更是震惊的转过了身,看着自己应该保护的林府林守岁,就那么睁着双眼缓缓向地上倒了下去!紧接着,麻衣汉子高远向着李治单膝跪地,紧紧盯着地面,一只手捂住胸口!
“定远军玄甲铁骑骑军校尉高远,见过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