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摊的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头子,摇着一把蒲扇,显得很是逍遥。
这时候的季节和天气,明明就是雪后初晴,虽算不上寒冷,但是却没有一丝儿炎热,老头子躺在一把躺椅上,拿着蒲扇,不时地摇上两下,看起来有点滑稽。
不过,仇龙就不一样了,见到这样的真东西,他都觉得眼皮子跳了跳。
两个人便一齐在地摊前蹲了下来,仇龙自然是拿了那只这地摊上唯一的一件真品,而梁初一,却是随手拿了一只假青花碗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眼睛却不时偷偷瞄一下那两块落满灰尘,差点就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石头。
那老头子也不做声,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根本不在意梁初一和仇龙两人的举动。
仇龙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青花碗,才问那老头子,这碗要多少钱。
老头子一手摇着蒲扇,一只手有些慵懒的伸了出来,做了个手枪的姿势,估计是表示“八”,至于是八百还是八千,老头子没说。
仇龙也不再说话,只摊开手掌扬了扬,表示“五”,不过仇龙这家伙到底是在这一行打滚的,倒是挺习惯了这种比划讲价。
只是这家伙也够狠的,一比划就把价钱砍下来将近一半。
老头子半闭着眼见仇龙比划着“五”,顿时没了什么兴趣,自顾自的摇着蒲扇,那意思自然是仇龙给的价钱太低,他们什么兴趣。
不过这也看得出来,手里的东西是真的,不屑去跟人三瓜两枣去砍价。
仇龙见老头子不肯少价,叹息了一声,嘀咕着说了句:“八千块,买回去收藏也还差不多,但是要做生意就没什么赚头了。”
梁初一耳朵敏锐自然是听得清楚仇龙的嘀咕,但是那老头子却就根本没听见了。
见仇龙自言自语的这么说,便跨过地摊,走到老头子身边,低声问道:“老伯,你那只碗要多少钱才能出手?”
老头子慢慢睁开眼睛,见梁初一虽然年轻,但眉宇之间流露出来一股钱多人傻的憨厚,当即淡淡的说道:“那个碗也就是别人寄托在这里的,价钱低于了八百块,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别人寄放在这里的?”梁初一忍不住有些失望的对老头子说道:“这么说,价钱就不好少了。”
“你想少价?嘿嘿……”老头子干笑两声:“我也有好几个青花物件儿啊,好的一千以上,也有五百多的,要就拿几件去啊!”
这老头子见梁初一模样年青又貌似憨厚,便觉得梁初一不会有什么古董古玩知识,所以随意的调笑几句。
他这摊子上,除了那只所谓别人寄卖的青花碗,其余的也全部都是假冒伪劣,十块钱都不值的玩意儿,偏偏他还一本正经的要价五百、一千。
梁初一点点头,笑着说道:“实在不瞒老伯,我也不是太晓得什么年间青花最好,怎么,这青花一个就得几百上千,难道这就是宋元时候的古董?”
老头子“噗”的笑了起来,大多数买这些玩意儿的,都是尽量的装得懂一些精明一些,省得一上来就被人当成羊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说出来这样的话,要么就是真傻,要么就是在装吧
笑罢,老头子问道:“你看不出来这些都是古董,很值钱的古董?”
梁初一抓了抓脑袋,摇着头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这一条街上都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古董呢?真正的古董拿在手里都是犯法的,老伯不担心?”
老头子笑了笑也不再跟梁初一扯下去,跟一个完全不懂的人闲聊,简直就对牛谈琴,没兴趣不说还白费口舌。
见老头子不愿意搭理自己,梁初一有些恼了,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约莫有一千来块,拿在手上弹了弹,说道:“老伯,就把你那五百的什么花,给我来一批。”
老头子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年青的,真是二得可以,千来块钱拿在手里,还得意洋洋的,不晓得所有玩古玩的人几乎都是隐形的富豪啊!就一千块钱,还来一批!
不过管这小年轻他是二还是傻,只要能够赚到他的钱那就是硬道理,老头子笑着,眼里却是一股少有的贪婪,望着梁初一:“就你这点儿钱,你真要来一批?”
梁初一呵呵的傻乐:“真的要一批,别人说花几百块买个碗只能看,我就要买上几只,拿去天天吃饭喝汤,我羡慕死他们我。”
老头子真的想要抱着肚子大笑一场,这货不但二还傻,可惜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要不然用不了几天,自己不想发财都不行。
摊子上一共四只碗,看起来跟仇龙手上的那一只都差不多,但这四只碗全部都是假冒高仿。
梁初一毫不犹豫的一千块钱给了老头子,然后把四只碗拿在手里,一一的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那样子跟老头子一张张的检验钞票别无二致。
梁初一给钱付账拿碗仇龙在一旁,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慢慢回想了一遍先前跟老头子讲价,心里顿时琢磨出来一点什么。
过了片刻,仇龙才掏出几张钞票,去递给那老头子。
那老头子躺在躺椅上,伸手接过钞票点了点,整整八百块,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扬了扬手,那意思自然是钱货两讫,还要做生意你就继续看看,不做了你就走人吧。
背着老头子,仇龙对梁初一报以一笑,本来,八千块都还犹豫着要不要买的,没想到才八百块!看来,还多亏梁初一,自己算是捡了个漏。
既然是捡了漏,仇龙当然不敢继续呆在这里,跟梁初一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到别出去先看看,说着,捧着青花碗,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见仇龙一溜烟跑开,胡三儿倒是想到了些什么,也跟梁初一打了个招呼,说是想去弄点吃的喝的,也不晓得是真是假,反正跟梁初一打过招呼,然后就跟在仇龙屁股后头跑了。
见仇龙和胡三儿都走了,梁初一拿着四个碗看了一会儿,又对老头子说道:“老伯,那两块石头也肯定值钱不少吧,要不然一块儿卖给我。”
老头子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两块石头值不少的钱?”
“不是摆在摊子上都是买的吗?”
老头子“噗”的就笑了出来,片刻,才说道:“我那两块石头当然值钱了,五千块一块买一送一,你要不要?”
那两块石头,老头子也说不清来历,大约是很久以前自己来这里摆摊子,随手在地上拿的两块吧,估计是以前在这里摆摊子压塑料布的,人走了,压摊子的石头却没带走,没事带两块石头干什么。
即如是这老头只自己,一旦哪天不摆这摊子还不是照样把这两块石头扔这里,能把两块青不青黄不黄的两块石头带回家里去?
扔这里让下一任摆摊的捡着,压压地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这镇上虽然也是山里,但真正费心劳力的去找块压摊子的烂砖头,烂石头都不容易。
老头子这样想着,无非也就是看梁初一“二”得钱多得可以,五千块钱买两块石头!有这五千块钱,拉来一大车都够了!
梁初一红着脸,把自己的钱包都摸了出来,但是看了看包里,也就一百来块钱,梁初一只得不好意思的说道:“老伯,我身上也就这点现钱了,还留点儿去吃顿饭,要不我买一块,行不行?”
老头子笑着问道:“你这小娃子,没事买这么两块石头干什么?”
梁初一见老头子这么一问,顿时满腔的恼火:“老伯,你晓得不,就我住那小酒馆子的老板仗着有俩钱,买了个碗,诺,就像这样的放在那儿,我哪里晓得那个不能动,拿去吃了顿饭,然后他非得说他那什么什么五代青花,还说我这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个那样的碗,我……我气他不过,这不,我今天不一下子就买了四个,你说他嘚瑟个啥劲儿啊!”
老头子搂着肚子,使劲忍住笑很是严肃的问道:“你说啥五代青花,他这不唬弄人的嘛!”
梁初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没错,他还说是汉武帝都用过的,花了九百多块钱才弄到手。”
看着梁初一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头子差点儿笑崩了过去。
汉武帝用过的五代青花!还花了九百多块钱,这家伙真不晓得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真是有病吧。
不过笑话归笑话,老头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在我这里买两块石头,到底要干什么?”
梁初一神秘的笑了笑,附嘴在老头子的耳边,把声音放得低低的:“去砸了他们家的玻璃,我气死他!气不死我也恶心他一下……”
老头子正色道:“这可就是不对了,再说你要砸玻璃,随便捡个砖头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花钱来买石头,哎,你去砸人家玻璃这事儿我可不敢啊。”
梁初一又是一笑:“老伯,这你就不懂了吧,砖头不要钱,我就拿要钱的,去砸他们家的玻璃,我心里舒爽,他不就看我没钱吗?”
“你有病是吧还病得不轻啊!”老头子笑得直拍胸口,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和家伙真他么太逗人了。
梁初一不自觉的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笑了笑:“没有,绝对没有,我敢保证没有。”
“得得得,再跟你说下去我这老头子都要被你笑死了,行了,两块石头你拿去吧,钱,你愿给多少就给多少,你这娃子,我可不能太坑你这种人!”
老头子笑着说,言下之意,梁初一这家伙神经病,两块破石头要他太高价钱了,恐怕他家里人晓得了,要来找麻烦。
梁初一笑了笑,抽了仅有的那张百元钞票,拿在手里扬了扬,说道:“这一百块我给你,剩下的打车回去,不准反悔,要不拉钩……”
说着,梁初一把那张百元钞票塞到老头子手里,转身拿着四个碗,两块石头,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人。
老头子数着手里的钱,很是满意地笑了,只是可惜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梁初一抱着几个碗和两块比拳头稍大的石头,再也不愿去看路边那些摊子了——再也没什么好的东西了。
走过了好几个摊子,迎头撞上了仇龙,仇龙见梁初一抱着一摞装了两块石头的碗,忍不住有些好奇。
跟在梁初一身后走了一段,仇龙笑眯眯的突然问道:“梁老弟,我觉得你的行动好像很奇怪,能不能告诉我,这两块石头是干什么的。”
梁初一装傻充愣连坑蒙拐骗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从老头子那里弄来这两块石头,真正目的,他当然不会告诉仇龙,至少目前不会,反正仇龙又没看见自己到底跟那老头子怎么说怎么做了。
“觉得有些好看就顺手拿过来了……”梁初一淡淡的笑着答道。
仇龙当然不会相信梁初一仅仅只是顺手就拿过来,忍不住仔细去看两块石头,但是两块石头就是两块石头,淡灰石皮儿,中间拦腰处是两圈白色的圆环,这种石头很常见,青色的层面就是青石,而白色的两道圈儿就是石头上的经络,啸江两岸很多卵石里就就有夹了几道白色的。
仇龙家里的花盆里面,也有用这样的石头当成景物的,所以,仇龙估计梁初一也是想着拿回家去配盆景。
可是,梁初一要配个盆景,用得着来这山旮旯的小镇上带两块石头回去?
中州花鸟市场上有的是比这个漂亮得多,大得多的配景用石!
梁初一淡淡的笑了笑:“家里有两个盆景,要是放上这两块石头,肯定会有一种异趣,所以就顺带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