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安堂这边已经得了消息,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外甥女被当街带走,文溥带着谭非四处奔走,只打听到她犯了杀人的罪过,对方还位高权重,怕是难以善了。
文周跟文母年纪大了,文溥很担心二老知道了急出个好歹来,只好刻意瞒着,自己则是愁得寝食难安,嘴角生了豆大的火疖子,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
待听到洛千淮无罪释放,他那颗吊得高高的心才飘飘荡荡地落了地,忙带着欣谭非跟燕殊兄妹做了准备。
洛千淮跨过火盆,用文旦叶拍打过身体,舒舒服服地洗过澡换过衣服,就先去看了住院病人。
先前的三位病患,两位已经痊愈出院,只剩下了莫老爷子还在住院观察。
他这几天用的一直都是全真一气汤,每日排尿稳定在二千毫升上下,浮肿跟腹水看着都明显减轻了,肉至少轻了十到十五斤。
减少的体重是什么,当然是水了。心衰患者主要是因心肌收缩力不足,导致静脉回流受阻以及心血输出量小,造成组织水肿。所以前世西医治疗心衰的基本原则,就是强心,利尿,扩血管。
强心就是增加心肌收缩力,从而增加心脏排血量,实则就像是用鞭子抽打已经疲惫不堪的马,虽然一开始可能收到一定效果,但继续下去的结局却是注定的。大量的临床实践已经证实了,强心剂并不会减少死亡比例。
利尿药是心衰治疗的重要基石。它可以减少血容量,减轻心脏前负荷跟肺水肿,迅速缓解心衰症状。然而它经常会导致电解质紊乱,诱发严重的心率失常,且长期大量使用,还会出现利尿药抵抗。
血管扩张药能增加排血量,减轻心脏负荷与肺循环阻力,但长期使用也存在耐药性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西医治西衰临床上的诸多问题,所以也就凸显出中医治疗在这方面的优势:
以本虚标实为病机,固护阳气为治疗之要,具体视情况补宗气,温补肾阳,健脾渗湿,温阳化水。简而言之,就是从肺、肾入手平喘消肿,从脾肺或心肺入手,强肺健脾,又或者补心益脾,每每功效显着。
洛千淮稍微调整了一下莫老爷子的用药,此时气虚已然好转,遂将人参由一两减为五钱,又加入桔梗、细辛、瓜蒌清热平喘,山茱萸益气固脱。
出了病房,星璇便告诉她,人到了。
洛千淮心中一喜,连忙回转到后院,果然看见卫苍正垂手肃立。一见她过来,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娘子责罚!”
洛千淮知道自己拉不动他,索性也并不动手:“那些种芽,一点都没救回来?”
她心中相当失望。这一波用于催芽的种子,是按照系统的小册子精心挑选出来的,本来以为可以靠着它们实现第一次优化,没想到会出了意外,又因着江大娘子的死,额外多耽误了两天。
“属下按照大娘子的指点,星夜派人赶过去,将所有种芽连夜运走,散开摊晾后再用水清洗。属下不懂稼穑之事,专门请了有经验的农户来看,说尚能救回的种芽只剩半数.......”
“还有半数之多?”洛千淮转忧为喜:“卫统领快快请起。那剩下的种芽,可按照我说的法子,重新上堆催芽了?”
卫苍起身,恭声道:“是。按照大娘子所授的煤灰催芽法,将过了筛的干细煤灰加开水调匀,拌上控过水的种芽,装入麻袋,又覆以稻草保温。”
“很好。”洛千淮松了一口气:“已经出了一次烧芽的事故了,接下来一定要派人时刻检查,温度以人的体温为宜,一旦过高就要翻拌降温。对了,这些种芽不够这一季种植所用,需要再重新选一些稻种。”
她看向星璇:“我这儿既然洗脱了嫌疑,田庄自然也该解封。等会儿你亲自回去一趟,把这件事做好,以免误了早稻种植。”
卫苍跟星璇齐声应是,立即便动身去办事。
未央宫掖庭之内,景渊却是心神不定,神思恍惚。
他刚刚才听说了一个极为震憾的消息,自己的长女,竟然杀了人!
对方还是太师江海的嫡长女,太仆于文明之妻江氏!
掖庭是宫中的消息集散地,没什么事能逃过宫人的议论。
所以景渊前几日也跟着大伙儿一起猜测过,那失踪的江氏到底去了何方。当时他的主张就是,她是跟人一起私奔了!
待到陛下命霍瑜限期结案之时,他还在心底暗戳戳地幸灾乐祸过。
想那江氏明明有夫婿公婆,为何偏偏避居别院?必是早就与人有染,现在都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这天大地大的要到哪里去找,只有五天的时间又够做什么用的。到时候案子破不了,这位小霍大人身上能臣的光环,就会自行剥除了!
要问景渊跟霍瑜有什么过节,那倒也没有。只是那一位性子太过倨傲,对他们这些内官从来都是爱搭不理,有两次凑巧碰见了,他避让在道旁行礼,对方却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过去,根本就没把他景渊放在眼中。
他虽然没甚出息,只是个四百石的内官,对于权倾朝野的霍家,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愿意逆来顺受。
可谁能想到,那江氏竟是死了!杀她的人,竟然还是茵茵——不,是那个逆女!
早知如此,他就根本不该把她给认回来!
江太师现在的圣眷有多浓厚,朝野内外就没有不知道的,身为宫内人,看得还更加清楚一些。
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是没有机会上前讨好,但也绝不能得罪,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那个逆女的罪名,听说已经定了下来,非但江太师已经知晓,据说连圣上都听说了!
人犯的案卷是有户籍信息的,父祖三代信息肯定都写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会儿人家江太师肯定也已经知道自己了!
陛下虽然已经有言在先,说是对那逆女有所安排,但这一年以来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说不定早就把人给忘了。
就是没忘,出了这档子事,也肯定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