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但凡是做买卖的,哪有不夸自家货物好的?
对于小伙计的自夸,韦团儿不过是一笑了之,可赵无敌却不同,反而认为小伙计不错,很有前途,将来一定会成为独掌一间铺子的大掌柜,甚至是负责一城的买卖。
他现在不想自报家门,因为那样子太无趣了,不如扮做普通的客人,彻底了解一下铺子的真实情况。
他点点头,道:“不错,某家的确是要给娘子挑几件首饰,还烦活计给指引一二。”
小伙计眨巴眼睛,暗暗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笑着说道:“客人请跟我来,铺子里刚进了一批首饰,都是新打南洋运来的。”
这叫做望相,是买卖人的必修技能,就是初步估量出客人的身家,然后以此为依据将他们引到相应的区域。
钱财的多寡和宝物的品级历来是相等的,做买卖的就要有一双火眼金睛,在谈笑间完成判断,然后将客人引到相应的区域,让他们能够买到喜欢的珠宝首饰,同时又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留下遗憾。
你将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富大贵者带到售卖普通货色的区域,客人会认为你狗眼看人低,故意羞辱他。
而相反,你要是将一个家财不够殷实的客人请到高档区域,面对琳琅满目而又昂贵得离谱的诸多宝物,客人同样认为你在侮辱她,变着法地借助昂贵的宝物讽刺人家没有自知之明,怀里揣着铜钱装巨富。
南来阁的小伙计对赵无敌和韦团儿的评估,则是将他们定位成一般的客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很有可能是参加春闱的士子,仗着兜里还有些钱财,携带着不知哪家花魁娘子前来珠宝铺子,尽情地装一回十三。
这种人就是凯子,仗着家中殷实,肚子里也有几首风流歪诗,却不知好好地做学问,好在春闱提名,光宗耀祖,却学人家长安纨绔,泡什么花魁娘子?
小伙计将赵无敌引到一楼的最里间,一间宽敞的大厅里,里面一长溜沉香木柜台,将客人隔在外面,而靠墙立着一排货架,同样是沉香木打造,其上摆放着各色珠宝和首饰,全都散发珠光宝气,看得人眼花头晕。
在大厅的柜台外面,摆放着七八张胡桌,四面配有胡椅,桌上有整套的细瓷茶具,沏有清茶,以及一些精致的糕点和时令果蔬,供客人享用。
开门做买卖,来的都是客,且是带着大量钱财的散财童子,只要能让他们开心和动心,是不会吝啬钱财的。
对于这样的散财童子,店家自然会将客人当作衣食父母,区区一些清茶和果蔬、点心,实在是不算什么。
这间大厅里有三五个客人在品茶,眼睛不时地看向门外,似乎是在等人。而同时,还有几名精壮汉子,衣袍下面鼓囊囊的,明显藏着家伙。
他们是铺子里的人,专门看守珠宝,并对付不识相的客人。毕竟这是珠宝铺子,要说没贼人惦记,那是自欺欺人。
南来阁里的护院很多,大多是赵家收养的孤儿,有专人传授他们武技,并自幼灌输忠心。
他们一个个武技不凡,且对主家死心塌地,不用提防他们会反水,亦或是监守自盗。
除了这些护院,南来阁里还有不少武道好手,其中大宗师级别就有三人,甚至其中一人到了大宗师境界的临界点,机遇一到,将破入传奇境界。
小伙计将赵无敌和韦团儿引到柜台边,对里面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笑道:“十三姑姑,这两位客人要挑些首饰,小的给您引来了。”
他只是引路人,在南来阁门前负责接待,然后按照客人的需求给接引到相应的区域,剩下来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小伙计走了,十三姑姑笑问:“客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我南来阁不敢夸应有尽有,但也差不离儿。”
赵无敌道:“是这样的,某家与娘子新成亲,还没有来得及送她几件心仪的首饰,今日正好路过东市,就进来看看。劳烦女掌柜的将南洋来的最好的首饰给拿几样过来,譬如火玉珠串、七色珠链、天竺的菩提子手串等,再有那孔雀翎和凤凰羽织就的大氅,若有、也给拿一领过来。”
十三姑姑张大了樱桃小口,一双杏眼瞪得更大了,凝视着赵无敌,脑海中在想这人是不是病了,脑袋发热都烧迷糊了。
她有心伸手抚摸赵无敌的额角,看看这人病的轻重,可男女有别,也只好作罢。
此人若是没病,那就是在装十三,而这个女子必定不是他的娘子,至于新婚纯粹就是胡扯。
瞧那女子的模样还不错,想来是平康坊哪家的花魁,被这个浪荡子花钱包了。
而这个浪荡子太能装了,为了博得花魁的欢心,真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敢说。
你说的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就你这幅模样,不说珠串和链子,就是那穿珠串的绳索也买不起。
至于孔雀翎和凤凰羽织就的大氅,哼哼,那可是我南来阁的镇店之宝,多少年了也就得了三件,一件被太平公主强要了去,说是算在小扬州公主的份子钱账上,另外宫里的张奉宸用九千万钱买了一件,如今只剩下一件,已经被定为非卖品。
这大氅之所以难得,主要是凤凰的羽毛太稀少,而单纯以孔雀翎织成的倒有几件,不过,也是价值不菲,没有数百上千万钱是不可企及的。
而今,就眼前两位,还敢开口要赤焰翠羽衣,真是太搞笑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
十三姑姑失声大笑,同时,朝那些精壮汉子招手,将赵无敌当作是来惹事的疯子,赶紧给撵出去,没得搅了客人的雅兴。
那几个大汉见十三姑姑招手并做手势,立马就懂了,呼啦一下将赵无敌三人给围住,其中一人将两手相交,用劲一捏,只听见手指骨节爆发一串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斜着眼睛,咧着大嘴,就像是一头猛兽在看着垂死的猎物,乐道:“呵呵,还真有不怕死敢来南来阁闹事的,我说兄弟,你好样的,够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