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心病便在世人对他的恶,若是有人在最难的时候帮帮他,或许就能醒了,如今的他被心境编织的噩梦缠住,不愿醒来,要引出他心中的善。”
“我以神通干预,便在他被赶出城的那里编造一个梦境,你如何想?”
“那敢情好,咱俩变成爷孙,我当爷爷,你当孙子。”
此话一出,崇允第一次迟疑,但还是回了个“好”。
苏清玄喜笑颜开,摇身一变 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崇允心里不乐意,但还是照办,变成了一个十五岁般的少年郎,他总有一种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二人再度入梦,太虚幻境在沐丘心境中打开一个口子,沐丘的命运由此转折。
同样是大雪纷飞的下午,干枯的树枝经不起大雪的折腾,轻松被雪压垮,连绵的群山被大雪穿上了一件银色的大衣,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在营造一个气氛,冷漠。
那紧闭的大门外躺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城门内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炊烟袅袅,城门外银装素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可一个愁字了得。
沐丘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独自躺在这天地之间,如今的天地也唯他一人,破破烂烂的衣服,蓬乱的头发,手脚皆生了冻疮,烂肉与血液交杂,四肢僵硬的没有知觉,面上又黑又脏,牙齿里的碎肉还没剔干净,几根狗毛还粘在上面,嘴唇干裂,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色彩。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是如何到达山洞的,或许是生的勇气,亦或是仇恨的力量。曾经意气风发的富贵小少爷,一朝沦为乞丐,其间滋味,又有谁知。
这时,白茫茫的天地间走来一对爷孙,脚踩过雪地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声源,沐丘听在耳朵里,便有了奢望,满是冻疮的手抓向雪地,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只抓住了一根枯草,仿佛这便是他的全部。
“爷爷,快看,那里躺了一个人,那人怎么不动啊?”
崇允那句爷爷差点把苏清玄叫露馅,谁知道他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我们去看看。”
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近,当他们看到沐丘的时候,心里流露出的慈悲是不会假了,但是沐丘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空洞的眼睛看着,那种宿命中的破碎感直击二人心灵,真是一个小苦瓜。
“快,把他带回去,这大冷天的。”
苏清玄脱下身上的衣袍,披在沐丘的身上,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沐丘的四肢已经僵硬不动了,外衣一披在他身上,便与他那些错杂的伤口有了接触,如狗皮膏药一般粘在上面。
苏清玄本是直接将人抱起,但被崇允拉住,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你现在是个老人家,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我来。
一个眼神,两人便完成了交流,崇允将破碎的沐丘抱起,或许当初苏清玄便是这样对他的,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嫌弃,因为他明白,这个时候的人支离破碎,非常会察言观色,稍有不同,便会生出落差。
两人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茅草屋,即便是简简单单的茅草屋,在进门的那一刻,也远比大城中来得温暖。苏清玄赶忙点燃炭火,先让房屋暖和起来,缓解沐丘僵硬的四肢,随后去前屋烧水,他的伤口需要处理。
而崇允只是默默的陪着,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没有温度,唯有陪伴是最有力度的。崇允用布去擦拭沐丘嘴边的血,沐丘一阵颤抖,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这个狼狈的模样。
“别动,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要不然要得癔症的,我先前也同你一般,不过我遇到了他,如今不也养得很好,所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若是不想,闭眼就是,这样就看不到了,我们是同类人。”
崇允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苦难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身上的伤已经被苏清玄治愈的差不多了,而心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想来,又有什么过不去呢,再如何较劲也是和自己较劲,没意思。
或许是崇允的话触动了他,默默的转过头来,闭上眼睛,崇允细心的替他擦拭,将嘴上的狗毛都擦拭掉,嘴里的碎肉都让他吐了出来,将布巾都染红了。
“你也是厉害,活活将一条野狗咬死了,不过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它的脏血和碎肉污染你呢!要学会保护自己,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安危。”
这话一出,沐丘眼睛圆睁,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不必奇怪,我先前饿极了的时候,也吃过,不过我是别的手段搞死了它们,吃是吃饱了,就是肉太柴了,不过当时没有注意,如今想来是不行了。”
“在同他嘀咕些什么,水烧好了,把药拿过来,他身上的伤口太多,那些烂肉要刮干净,否则要发脓,那可就难过了。”
听到要刮肉,沐丘下意识缩了一下,崇允便说道:“阿爷,莫要吓唬人家,不是什么大事,不会痛的。”
“怕什么,先前替你清理的时候,你都感觉不到痛。”
苏清玄变化的老爷子慈眉善目,那慈祥的目光转向沐丘,沐丘好像也不是那么怕了。二人将人扶到浴桶,苏清玄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厚布,剥了他的衣服,放到水里,热水与伤口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彻心扉,额头顿时冒出大汗。
苏清玄持刮刀,快刀斩乱麻,崇允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上药,往往是沐丘没有注意的时候,烂肉就被清理掉了,而且苏清玄下手极有分寸,不会伤到好肉,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期间换了三次水,每一次都是倒掉一桶血水。
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功夫,可算是把他身上的烂肉清理干净了,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沐丘已经痛晕过去,崇允又给他的手脚冻疮处上药,这个小苦瓜好像比他还惨,起码他不用这么痛。
“如何?”
“已经睡过去了,被你吓的。”
苏清玄摇头笑笑,道:“感觉如何?”
“算是个有朝气的人,不过没我有朝气,我求生的欲望可比他强。”
“这有什么好比的,你与他又如何相比。”
“是啊,比不得,若是他先遇到的是你,怕是没有什么执念。”
“没有若是,那个时候可还没有我,他应该庆幸的是遇到你了,我们强大而又善良的崇允真君。”
“又打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