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池边寂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树上知了的叫声“知了——知了——”叫得人心中惶惶。
云罗别过脸,问:“你今日见我做什么呢?”
凤朝歌收起脸上的神色,斟酌字句道:“前些日子我问你可知凌川军营。你恐怕都没放在心上。这几日凌川军营开始调兵遣将了。”
云罗一怔,猛地看向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凤朝歌紧拧着眉,道:“许是我多心了,但是这几日听闻兵部要派兵,你大哥要被调往衢州驻守。辶”
云罗不熟识晋国地名,问:“衢州在哪?”
凤朝歌面上一笑,眸光幽幽,道:“与鸣山郡差三百里地而已。”
云罗秀眉紧拧,凤朝歌见她依然懵懂不知,于是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他画了一副图,梁国在南,晋国在北。晋国重地潞州便靠近了晋与梁的边界。这一条防线上李天逍以潞州为据,屯兵十万,梁国无法攻破。而衢州正在了晋国西侧,与梁国的河中府相距很近澌。
云罗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失声道:“难道皇上要避开潞州,从衢州进攻梁国河中府攻破梁国大军?”
凤朝歌凤眸一挑,似笑非笑反问道:“你当真是这么看的?”
云罗脑中飞速转动,怔怔看着凤朝歌画的简略地图,有一点光亮掠过脑海却始终抓不住是什么。
凤朝歌用树枝一指画着的潞州所在,道:“你可想过没有?若按你所说的,皇上要另辟战场从西边直攻入梁国,破了梁国的北伐。那潞州易守难攻,雄踞晋国之南,屯兵十万,为何不从潞州进攻,这样岂不是更快?”
云罗美眸中眸光幽幽,道:“因为梁国大军也在潞州,潞州是兵家必争之地,亦是百战之地。一时难以攻破。”
“如果你是凤朝阳,看见李天逍突然派兵西边,遥遥相对梁国的河中府,你会怎么以为?”凤朝歌问道。
云罗脸色顿时煞白,背后冷汗涔涔。
“皇上……这是诱敌之计!”她颤声道:“他派了我大哥前去,为的就是引凤朝阳坚信他要从衢州攻入梁国的河中府!其实……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引开凤朝阳的军队,从潞州进攻攻破梁军!”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不得不说李天逍用兵如神,天下难出其右。”凤朝歌神色复杂,道:“他算准了凤朝阳刚愎自用,也算准了他与你大哥的仇怨。这一次,凤朝阳必败!”
云罗猛地站起。她方才跌入荷塘浑身湿透,如今不知是冷还是热不住簌簌发抖。
她脸色无半点颜色,咬牙道:“可是我大哥怎么办?他被派到了衢州,如果引得凤朝阳大军来攻。等皇上从潞州真正开始进攻时,凤朝阳惊觉自己中计,衢州……衢州危矣!”
凤朝歌看着她,良久不言。
云罗见他面上神色木然,恨得扑上前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怒道:“你为何今日才告诉我!你……你混账!”
凤朝歌亦是怒了,精致的长眉一挑,拨开她的手冷笑道:“我怎么的没告诉你?!当日我告诉你你大哥在凌川军营时便是暗中提点你。你却不知。”
“两国僵持在潞州日久,始终要一决胜负。可是如今李天逍前去潞州已一个月也才打了次小仗得胜,可想而知这僵局实在难以打破。我若是李天逍也会想尽办法解开这僵局。”
“而要解开这眼前的僵局必定得分散凤朝阳的军队。谁来做这个诱敌之人?我当日以为李天逍会用我。毕竟诱凤朝阳大军来攻,除了你大哥,我才是凤朝阳最忌讳最深恨之人。由我领兵去衢州,凤朝阳必定中计!潞州之战定能大捷。如今皇上却用了你大哥,我还能如何?!”
他眼中戾气深重,早没了方才风流戏谑的姿态。云罗呆呆站着,浑身湿热难受。树上的知了拼命地扯着喉咙叫着“知了——知了——”更令人心中惶惶。
“我大哥……真的去了吗?”云罗颤声问道。
凤朝歌点了点头,脸色肃然:“前天去了。今天恐怕已距衢州不远了!”
“不!我要去找他!”云罗忽地道:“我要找他回来!我不要他去送死!”
她说着转身就走。胳膊上一紧,凤朝歌已紧紧将她箍在怀中,怒道:“你去又有什么用?!我窥破李天逍这声东击西之计不是让你去捣乱的!”
云罗拼命挣扎,挣开了他的怀抱,狠狠向他的脸上抓去:“你混账!他是我大哥!”
凤朝歌一把抓住她的手,冷笑:“我所认识的华云罗难道是只会撒泼的泼妇吗?你给我冷静一点!”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将她浇透。云罗看着他,眸中水光隐动,道:“还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海珠已走了过来。她看见荷塘边拉扯的两人,脸色一白,喏喏不敢上前。
凤朝歌凤眸微眯,认出了她,冷冷道:“过来给你家娘娘换身衣服。今日看见的你当做没看见,我便不杀你。”
海珠战战兢兢,急忙上前将云罗拉回。云罗转到了树丛之后换好了衣衫,勉强平了心绪,对海珠道:“你去守着外面,别让人瞧见我们。”
她走到凤朝歌跟前。凤朝歌面色冷然,薄唇勾着一抹讥讽的神色。
云罗问道:“那怎么办?”
凤朝歌看了她一眼,道:“为今之计,就是说服李天逍将我换你大哥。由我去衢州。”
云罗一怔,不由道:“那你不怕在衢州失了性命?!”
凤朝歌眼中猛地迸出深深的恨意:“我盼着这一日盼了很久了。我与凤朝阳终究有一日要一决胜负!”他冷冷看着她:“你不是不想你大哥有事吗?我去了衢州,你大哥定会安然无恙回来。”
他说完丢下一句话:“我已言尽于此,你想想该怎么说服李天逍吧!”
云罗看着他遽然离去的身影,不由失声喊了一声:“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