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已经死了六七年。
可是是怎么样的一桩往事令英明神武的皇帝久久不能忘却?又是怎么样一桩血案令曾经与太子府有关的人至今都忌讳莫深?……
霞光阁中一片死寂。寒风呼呼吹过呜呜地响,像是那个已死去多年女子的怨魂还在这个世间不甘地流连。
良久,殷寐的声音幽幽:“皇上,当年阿寐也是遭人陷害的。”她似乎噗通一声跪下,哀哀地说:“都是阿寐不好,受了恶人陷害却不敢告诉皇上真相。皇上……”
“什么恶人?!”李天逍声音中带着极度的厌恶:“你又想编出什么话来欺骗朕?阿离都是被你们害死的!若不是你们,她怎么会死得这么惨!你……你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吗?……辶”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阿寐,亏得当年阿离还把你当成最亲的姐妹,你就是这么负了她吗?”
云罗越听越是心惊。六七年前殷寐顶多十三岁。十三岁的怀春少女又能做出什么恶事来令李天逍如此震怒?
殷寐哽咽泣道:“阿寐当时年纪小,被恶人陷害还不自知。这几年来阿寐怀着愧疚在王府中反省,最后才想明白了当年阿离姐姐是怎么死的。澌”
李天逍冷笑一声,似乎不为所动。
“皇上!”殷寐忽然唤了一声,声音凄厉:“皇上今日若不信我,我就从这霞光阁跳下去,从此一了百了,去黄泉地底去陪阿离姐姐!”
她话音刚落,云罗便听见衣袂迎风声。她心中诧异,难道这殷寐竟性烈如此,为了让李天逍相信自己竟然要自尽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凤朝歌忽地拉了拉,悄悄指着头上。云罗看去不由吃惊,只见殷寐当真攀上了窗沿。霞光阁临着悬崖,她若真的跳下去,滚落山崖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阿寐!你下来!”李天逍的声音终于带了一点震动:“今夜你来到这霞光阁,又引得朕来,你想要做什么?”
“皇上!”殷寐声音凄楚嘶哑:“难道这几年来给阿寐的惩罚还不够吗?至今阿寐孤苦一个人,从前与阿离姐姐的情意一直在心中折磨着我。皇上,阿离姐姐真的不是我做的!”
“是谁!”李天逍冷声喝问。
“是……”殷寐声音在风中颤抖,像是怕极了那背后之人。
云罗心中一动,急忙贴近了殷寐所在的方向。如果殷寐说的是真的,那背后暗害阿离的人极有可能是一直在她背后想要置她死地的幕后黑手!
殷寐忽然道:“阿寐不敢说。阿寐害怕!”
她的声音娇软怯弱,含着无尽的凄苦。云罗是女子听起来都觉得耳热心跳,更何况男人?
她不由看向身旁的凤朝歌。只见皎洁的月色下他俊魅的面上挂着一抹深深的讥讽之色,看样子却是不为所动。
“你说吧。朕饶你无罪。若是你不说,你以后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跟前!”李天逍咬牙冷声道。
接下来的话云罗怎么都听不见了,耳边风声呼呼,带着山间凌冽的寒气令她从心底寒起。
“趁着这个时候走吧。”凤朝歌在她耳边低声道。
云罗本不愿,她还未听见那幕后之人是谁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可惜?可是凤朝歌指了指山下,云罗只见有灯火摇晃,许是御前的宫人和侍卫担心李天逍,亲自来寻了。
她不敢再耽搁,任由凤朝歌拉着悄悄顺着来路踉踉跄跄走了。
……
云罗回到了紫云阁中,浑身冷得几乎僵硬。刘陵也好不到哪去,抱着暖手火炉又围着炭盆,半天才缓过劲来。彼时三人都在宣室中,凤朝歌依在了宣室的锦墩边,一杯杯饮着烈酒。他神色自若,一双凤眸中眸色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云罗打破沉默,道:“看来这殷寐是知道了曾经旧事的人。”
刘陵却担心另一件事。他犹犹豫豫道:“这深更半夜四郡主引了皇上前去……娘娘……您不担心吗?”
凤朝歌一听,一双深邃凤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云罗,似乎也想知道她心中到底对这事如何想。
良久,云罗淡淡道:“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能怎么担心呢?”
一个美人,一个英雄。美人爱慕英雄,这她还能怎么办呢?左右后宫三千,多一个少一个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刘陵叹了一口气,沉默退下。宣室中又恢复了寂静。
凤朝歌忽然说了一句:“这殷寐不简单,你以后要防着她一点。”
云罗冷笑一声,眸色冰冷,慢慢道:“在众人面前沉稳端庄,在皇上跟前娇弱可怜,这样的女人我自然不会觉得她很简单。”
凤朝歌忽地一笑,墨色的瞳中魅色流波,柔声问道:“可要我帮忙?”
云罗看向他,似笑非笑反问道:“朝歌你要怎么帮忙?”
凤朝歌斜睨了她一眼,轻笑道:“云罗想让我怎么帮就怎么帮,哪怕牺牲色相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云罗看着他的神色,忽地皱眉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到了那霞光阁的?”
凤朝歌笑眯眯地道:“只能说我见了那殷寐美貌又见她半夜出来,所以就尾随到了霞光阁。云罗,你吃醋了?”
云罗看了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并未说实话,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夜深了,你可以走了。”
凤朝歌见她面上神色冷然,忽地走近坐在她身边,轻捻她裙裾上的珊瑚珠璎珞,笑问道:“你生气了?”
云罗冷笑:“我怎么会生气呢?朝歌未免太过抬举自己了。我是在想这殷寐究竟想要做什么。”
凤朝歌看了她一眼,嗤笑:“像她那种女人想要做什么不是一清二楚吗?入后宫争宠,荣华富贵尽在手中。一千个殷寐也只是同一张面目罢了。”他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眼底有莫名的神色:“唯有云罗与她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