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看着眼前的他。舒琊残璩从春到冬,又从冬到了春。这两年的日日夜夜……原来换来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是。”云罗踉跄坐在床榻上,慢慢道,“原来皇上都明白。”
李天逍的面目隐在了阴影之中看不清楚,唯有听见他气息粗重,像是一只被重重伤了的兽。
情爱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挥剑而下,鲜血淋漓,任谁都逃不过。
她抬头,殿中昏黄的灯火都无法掩去眼底那一掠而过的水光,“皇上赐罪臣妾吧!楫”
李天逍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床榻上的女人依旧这么美,从初见到如今她的美未减半分。她的美倾城绝色,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原本以为与她在一起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她笑她哭,她悲欢喜乐都在他的眼前,可却发现始终看不透她。
他给她华丽宫殿,给她无边宠爱,可她却依旧如此散漫不专。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到炙热的情意,看不到那全然的身心投入。
是他错了吗?还是她的错?还是这个世间错了…谄…
“朕不会赐罪你。”他忽然出声,声音沉沉,“云罗,你累了。好好歇息。朕也累了。”他说完转身快步走出了太和宫。
云罗看着他突然离去的身影,捂着脸轻轻地,轻轻地笑了……
……
京城中又渐渐恢复平静。几日的严峻搜捕搜出了隐蔽在京城中盘踞的一撮刺客堂口。这些刺客训练有素,悍不畏死。留在京城中早晚是个毒瘤祸患。所以搜出也算是令人心中稍微安稳。
云罗在凤栖宫中听着刘陵的禀报,沉默了一会,慢慢道:“依刘公公之见,这些刺客的来路与那个女人有没有关系?”
刘陵看了周围一眼,轻声道:“这个奴婢不好说,但是若是与她有关系,她一定会暗自心痛愤恨,因为这些刺客折损等于砍去了她的爪牙势力。以后她必不敢再轻举妄动。”
云罗眸光幽冷,冷冷道:“她敬我一分,我还她颜色。将来必不能让她在宫中得势,不然的话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陵心中一凛,道:“是。”
云罗看着满园的盛景,压下心头的芜杂思绪,问道:“皇上今日来不来凤栖宫?”
刘陵摇头。
云罗垂眸轻笑:“该说他对我好还是不好呢?有人说我始终学不会教训。看来当真是一语中的。只是如今为了御儿也要低一低头了。”她说罢转身入了寝殿中,换好一身水色宫装长裙。
刘陵上前委婉劝阻:“皇上还在生气。娘娘去了恐怕会令皇上心中不悦。”
云罗对镜梳妆,眸色幽幽的冷。她轻笑:“若我不在,恐怕有人会乘隙进言。到时候本宫没关系,就怕将来对御儿不好。受我的连累。”
刘陵一听,心中感慨,不由说得一句:“娘娘总是想着别的人。”
云罗淡淡一笑,道:“不,我只是怕愧对故人的托付罢了。”她说完唤来乳母,抱着御云向宫门走去。
凤栖宫的宫门守卫见到云罗前来,上前阻挡:“娘娘,皇上有旨……”
云罗冷冷打断他们的话,“皇上有旨让本宫要请旨才能出宫,可是如今是二皇子要出宫,难道皇上也有这旨意吗?”
侍卫们一听顿时面上为难。
云罗美眸一扫,柳眉微挑,冷冷道:“都给本宫让开!本宫要带着二皇子去御花园消散,谁敢阻拦等本宫禀报了皇上一律治你们的罪!”
侍卫们被她眼中冷意所摄,不由得悻悻退下。
刘陵急忙吩咐宫人备上肩辇,云罗施施然抱着御云上了肩辇,扬长而去。
五月宫中的夏日胜景十分美丽。云罗来到了御花园的荷池旁。荷花已开遍了,清香扑鼻。她抱着御云怔怔看着一池盛开的粉红荷花。御云已经两个月,在一干宫女嬷嬷的照料下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他也看到了荷花,乌溜溜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十分好奇。
云罗一低头看着荷花池下黑黝黝的池水,心头忽然涌起一股烦躁欲呕。她转头将御云交给了嬷嬷抱着,坐在了荷池旁的石凳上休息。
凝香见她面色不好,连忙问道:“娘娘怎么了呢?是不是中了暑气?”
云罗定了定神,勉强笑道:“本宫没事。只是这荷池边太过闷热了。”
凝香见她脸色煞白,急忙令宫女为她扇风。过了良久,云罗的面色才恢复正常,她正要与乳母说将御云抱来,忽地远远看见一抹明黄向这边走来。
她眸中掠过复杂之色,正要起身,忽地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位着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娇媚,朱钗精致,正是殷寐。
云罗微微皱眉,上前抱了御云对刘陵道:“咱们走吧。”
刘陵吃惊:“娘娘怎么的就走了呢?娘娘不是要……”
云罗伸出食指轻轻逗着御云,唇边溢出丝丝莫名的笑意。她抱了御云对宫人柔声道:“都回宫吧。”
宫人们一听急忙收拾,待他们要走时,李天逍与殷寐已走来。李天逍见到她与御云,眸色一闪,忽然出声:“是御儿吗?抱来给朕看看。”
云罗沉默上前,将御云交到了他的怀中。
两人目光相触皆各自闪开。一旁殷寐看了一眼打扮一新的云罗,眼中流露深深的妒意。
今日云罗着一件水色长衫,水色清冷本就难以衬托女子的鲜妍容色,可是眼前的女子穿上,淡淡的水色如三月波光掠过,原本倾城的容色因这素淡的颜色越发显得容光熠熠,媚色倾城。
她头上如云鬓发盘成流云髻,点点珍珠缀上,优雅无比。那一双美眸漫不经心扫过,便能夺去了众人的心神。
华云罗的美果真美得令人难以招架。
反观她自己,金玉珠钗,颜色鲜妍,却也只是个普通的美人罢了。
殷寐一双杏眼中渐渐流露刻骨恨意。云罗将御云交给了李天逍,似不经心地扫过殷寐的面上,冲她似笑非笑地挤出一个冰冷笑靥。
殷寐冷冷看着她,长袖中十指深深地刺入了掌心中……
李天逍两日未见了御云,如今抱在怀中不由笑着逗着他。御云陡然见了李天逍,愣了愣片刻后便高兴地咧开还未有牙齿的小嘴笑了。
李天逍不由地笑道:“御儿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云罗上前,道:“父子连心,虽然两日未见,御儿这么小还是认得皇上。”
李天逍手中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只是不语。
殷寐上前看了二皇子,笑道:“二皇子长得白白净净的,都说男儿肖母。若是娘娘能生养一位皇子的话,不知该是怎么个标志孩子呢!”
她说得天真烂漫,喜气洋洋。李天逍与云罗却不由自主地眼神沉了沉。这宫中谁人不知,凤栖宫中的兰昭容有了心悸症不宜生养孩子。
云罗沉默了一会,忽然嫣然笑道:“何须舍近求远呢?御儿就是本宫与皇上的孩子。皇上,你说是不是?”
李天逍眸色一动,看向她的神色多了几分怜惜。
过了一会,殷寐忽然道:“皇上,这荷花好美!臣妾想摘一朵!”
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只见殷寐探出荷池阑干就要伸手去勾。李天逍把御云交给云罗,上前探手为她摘来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殷寐得到了荷花,捧在手中,笑意盈盈。
荷池边暖风阵阵,捧花的女子娇媚动人,似比手中的花儿更加美丽。
李天逍似想起了什么,道:“阿寐还是很喜欢荷花,不知还喜欢吃荷花糖糕吗?”
殷寐仰着脸笑道:“自然是喜欢吃。只是如今长大了就不敢多吃了,生怕胖了丑了。”
李天逍眸光一动,慢慢道:“怕什么呢?如果阿寐喜欢吃,朕令御厨房多做一些。”
殷寐一怔,笑道:“多谢皇上!”她说完看向荷池旁的云罗,忽然央求道:“皇上也给兰娘娘摘一朵吧。这样才不会显得厚此薄彼。”
李天逍回头,以眼色询问云罗。
云罗抱着御云,道:“不必了。好好的花儿开着为何要摘下来呢。”
殷寐把手中的荷花放在鼻下轻嗅,笑道:“原来兰娘娘这么慈悲为怀,看样子倒是阿寐任性了。”她眼里似乎有点什么,却说不清是什么。
云罗秀眉颦起,轻轻拍着御云,眸色变幻不定。
殷寐走到了云罗身边,拿着手中的荷花逗着御云,口中道:“二皇子真是机灵,臣妾也想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她说着脸上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云罗心中一动,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阵风吹来,甜腻的荷花清香扑来。她方才胸口中的烦躁欲呕感觉又升腾起来。只是这一次更加强烈。她一把推开殷寐手中的荷花,道:“快些拿开!”
殷寐被她猛地推了一把,委屈地问:“兰娘娘怎么了呢?”
云罗脸色煞白,一转头将御云匆匆放在嬷嬷手中,奔到了阑干旁剧烈地呕吐起来。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得无法回神。凝香急忙上前为她顺背,递来帕子。李天逍也快步上前,问道:“云罗,你怎么了?”
云罗吐了一阵,眼泪都沁出。过了半天她终于好些,由凝香扶起。
“臣妾,没事。”云罗勉强笑道,“许是昨夜着了凉……”
李天逍皱眉:“那怎么不叫太医过来请脉?”
云罗一抬头看见他眼中的关切,心中一缓,柔柔道:“只是小病。臣妾真的没事。就是打扰了皇上赏荷花的兴致。”
李天逍扶着她坐在石凳上,一摸她的手掌,眉头拧得更紧:“怎么的手这么热?怕不是着了风寒吧!快去请太医!”
内侍应了一声,匆匆前去。
一旁的殷寐看着脸色煞白的云罗,忽地古怪道:“晨起呕吐……兰娘娘怕不是有孕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云罗浑身一震,抬头定定看着殷寐。
殷寐似笑非笑问道:“娘娘的身体,是着凉还是有孕,居然都不知吗?”
李天逍猛地一把抓住云罗的手,目光炯炯,声音微颤:“云罗,是不是真的?云罗,你告诉朕,是不是真的?”
云罗一颗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呐呐不知要说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她,有孕了吗?
怎么可能?!
她的身体不是已经被沉香断言不容易有孕?这两年来她恩宠不断,可是从没有消息……
她,将要有孩子了吗?
……
“昀儿,你很喜欢孩子是吗?……”耳边是谁轻轻吃吃地笑,慵懒而带着洞穿她心思的探究。
“云罗,将来他便是你和我的孩子……”又是谁声音沉沉,这么笃定地说。
……
孩子,孩子……心底一处沉睡的地方开始慢慢动了动,有一股说不出的欣喜从心底悄悄地,疯狂地冒起。她一把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天逍。
李天逍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了什么,握着她的手越发紧了。
“快去!快去!找太医!太医怎么的没来!”他连忙不迭地催促宫人。
云罗只觉得有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太医终于满头大汗地跑来。
李天逍连声催促,太医被他急迫的神色吓得战战兢兢,急忙净手为云罗把脉。荷池旁顷刻间安静得只能听见树上的蝉声一阵阵枯燥地鸣叫着。
“知了——知了——”
云罗心跳得极快,她几次想竭力按耐住都无法。她紧紧盯着太医的脸色。
太医面色凝重,切了左手又切了她右手,许久许久,他放开云罗的手腕,跪地道:“恭喜皇上,恭喜兰娘娘,有喜了!”
云罗面上一紧,心头有什么炸开,像是满天满眼都是鲜花美景。眼前的风更宜人,眼前的树也更葱翠。她不由捂住口,晶莹的泪簌簌滚落。
李天逍哈哈一笑,再也顾不得众人在场,将云罗一把腾空抱起,笑道:“云罗,云罗,你有孕了!”
云罗傻傻看着他,看着他欢喜俊朗的眉眼,眼中的泪不听使唤拼命滑落。
她,有孩子了!
在这个苍凉的世间她不用再孤孤单单地活着,不用再渺茫没有希冀地走下去。所有的人都可以走,唯有属于她的孩子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一切的苦难与煎熬,都可以过去。她的身体中会长出另一个新的生命。而这个世间,将有一个小小的人儿依靠着她,依恋着她,一起走到她生命的尽头。
她埋首入他的胸前,终于肆意地哭了起来……
众宫人欢呼跪地,大声道:“恭喜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恭喜兰昭容,昭容娘娘千岁,千千岁!”
“……”
殷寐冷冷看着,眼中掠过无尽的怨恨,冷冷地转身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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