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有骗你,朕饶了你,也饶了你的孩子。 ”
他的眼睛深邃无底,看得她呆愣了很久很久……
……
“啊——”云罗猛地惊醒。她捂着心口剧烈地喘息。脸上干涩涩的,想是昨夜一夜痛哭泪水糊了一脸。
是梦榕!
她疲倦地起身,唤道:“沉香……”可是良久都没有人应。云罗披上一件外衣,又唤道:“刘公公……”依旧没有人回应。
良久,一位陌生的宫女匆匆地进来,跪下道:“淑妃娘娘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云罗掠起鬓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悫。
不是梦!
昨夜的一切不是梦!
她的心重重被什么一撞,踉跄几步跌坐在床沿上。小宫女见她神色吓人,急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淑妃娘娘,您怎么了?”
云罗呆呆看着她,良久才问道:“刘陵和沉香呢?……”
小宫女支支吾吾:“奴婢不知道。奴婢也是昨儿才来的。娘娘,要不要用早膳?”
“沉香和刘陵呢?”云罗不回答她,猛地厉声问道:“他们呢!快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凄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回荡。
小宫女吓得哭了,抽抽噎噎地磕头:“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娘娘饶命!”
云罗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前所未有的害怕攫住了她的心。他知道了!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孩子,他会饶了孩子吗?……
她猛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小宫女吓得一把把她抱住,道:“娘娘要去哪?娘娘不能出去啊!”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他!”云罗一把把小宫女推开,怒道:“我要见他!!”
“娘娘!”一声平淡阴柔的声音从殿门边响起。
云罗猛地看去,眼中一亮,匆匆上前拉住那内侍的手,急切的道:“常公公,我要见皇上!我要见他啊。”
常公公微微一笑,对她道:“淑妃娘娘放心,皇上正在处理政事。等处理完政事就会回来了。”
云罗一颗心吊得高高的。她狐疑地看着眼前历经风雨的老内侍,问道:“他真的肯来?”
常公公呵呵一笑,扶着云罗进了殿中,温声宽慰:“娘娘放心。皇上一定会来的。”
云罗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不得不双手紧紧交握才能止住由心底泛出的恐惧。她不放心。一点都不放心!
沉香走了,刘陵也走了。她就像是被单独从水中抛上岸上的鱼,不知哪一刻就会断绝了呼吸。昨夜的一切如今想起来像是一场噩梦。
她被殷寐设计陷害,皇后刘氏也死了,死无对证,而她怀着凤朝歌的孩子这件事也被李天逍知道了。
如今的她,死路一条。
她不明白为什么李天逍还要留着她和她的孩子?
常公公看着座上惊恐不安的云罗,眼底掠过淡淡的同情。他眸光一闪,安慰道:“娘娘放宽心,这样胡思乱想对孩子也不好。”
孩子……
云罗紧紧扶着小腹,警惕地看着他。
常公公见她如此敏感,轻叹一声道:“娘娘,皇上不会伤害娘娘和孩子的。”
云罗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她,不相信。
也许昨夜她在极度恐惧中真的相信了,但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相信。如果他真的放过了她和她的孩子,为什么要把刘陵与沉香调开?为什么要把她软禁在凤栖宫中?
常公公抬起浑浊的老眼看着云罗,淡淡道:“娘娘放宽心吧。目前好像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许久,云罗嘶哑地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常公公只是沉默。
云罗冷笑:“是不是殷寐告诉他的?”
常公公淡淡道:“有人证和物证。人证便是明敏郡主。物证便是彤书和太医的供认。”
云罗笑了,只是此时笑得分外苦涩。
她真的输了。从头到尾,殷寐都在盯着她。而她却忘了有个势均力敌的敌人在暗处窥视。
是她的错!她的错!
她心中悲愤欲绝,可偏偏无从说起。
常公公看着她殷红的眼眶,继续劝道:“其实娘娘不必担心,皇上还是很喜欢娘娘的。起码废后刘氏之死,皇上都不忍心苛责娘娘……”
“刘莞儿不是我逼死的!”云罗厉声道:“我去见她是为了揭发殷寐!是她才是这一切的主谋!是她当年设计害死了阿离和她腹中三个月的孩子!刘莞儿就是因为这个秘密而死的!”
常公公神色不变,淡淡问道:“就算娘娘说的是真的,但是皇上不会相信你的。”
只这一句就把云罗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是的。他不会再相信她了。
她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她已经不值得他再相信。
云罗捂住眼,轻轻地笑道:“是。他不会再相信了。”
常公公叹道:“这就是后宫,多一步少一步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娘娘应该庆幸自己恩宠在身,不然的话昨夜娘娘按理早就该陪着废后刘氏一起上路。”
“这就是失败者唯一的路,死。”他说得清冷透彻,只是听起来冷得入骨。
云罗放下手,眼中一片干涸。她木然地问:“皇上真的会饶过我吗?”
“会的。”常公公笃定地道。
云罗转了眸子看向他,又问:“他真的会饶了我的孩子吗?”
“会的。”常公公道。
云罗轻轻一笑,吃力起身,柔声道:“可是我不信呢……一点都不信……”
……
废后刘氏的死讯第二天报给了内务府,死的缘由是不堪劳作,自尽而死。这个理由太过苍白笼统,只是似乎谁都不愿再探究到底刘莞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罗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沉默。
人总是如此,宁可自己欺骗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带来的痛楚。因为结果太过沉重,太过不能承受。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肯相信。
到了正午时分,御驾到了凤栖宫中。
云罗做在妆台前整整一个早上。她慢慢梳着长发,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头柔顺的发始终梳理不完。铜镜中出现了他模糊的影子,她手中的象牙玉梳猛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