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帝王术。因为她看得明白,所以她懂得他的安排。正因为懂得他,所以她才更明白他,明白他的那一颗高高在上的帝王心。
宣室外秋叶静静飘落,云罗久久出神看着。这个时节,白桦寺中的桦树的落叶最是凄美,经过春华秋实,经历风雨,最后一片片凋落。
“那娘娘……二皇子怎么办?”闻芩轻声探问。
云罗淡淡收回思绪,回眸看着她眼底的一抹犹豫。她轻叹一声道:“你放心,我承诺了让御风为太子,一定会说服皇上改变主意。”
闻芩忽然问道:“娘娘这一句话也是骗臣妾的吗?猷”
云罗缓缓摇头:“不,我不会骗你。等殷寐除去,我就带着凤儿回梁国。我若走了,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天长日久,他会渐渐怀念曾经的一切,他最终会立风儿为太子。因为……那是曾经我与他一起过的最平静的日子,一起养育过的孩子。”
闻芩问道:“这也是帝王术吗?”
云罗微微一笑,眼底却有水光涌动泄。
“不是。这不是帝王术。这是他的心。”她低眸,慢慢道:“这才是李天逍。”
她眼中的泪悄然滚落,闻芩亦是无言。
“回宫吧。”她擦干眼泪,淡淡地含笑:“我与他始终要有一个终结,也许就在不远的未来日子里。”
……
孙立护卫凤栖宫。因为他持着九龙令,无人敢阻拦他驻守在禁宫之中。云罗与闻芩在凤栖宫中待了两三天,渐渐听闻了流言悄悄传布。有人传言,皇上有意等得胜回京之后立二皇子为太子。
一旦李天逍南征梁国,功成回京,晋国便一统了梁晋两国,成为这片土地上和诸国中最强大的国家,而到了那时,晋先帝的遗愿便能完成。
恢复唐时王朝,一统天下!
这美好的愿景在前,谁为太子那便是坐享这片盛世江山。
……
中宫中,殷寐听得内侍禀报,柳眉一竖,怒道:“混账!是谁说的?”
内侍低声道:“奴婢们亲耳听见三公大人们在私下议论呢!奴婢猜测是不是正大光明匾后那圣旨中不是写大皇子,而是写二皇子……”
殷寐皱眉道:“这三公老臣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议论这事,难道皇上真的要回京就立太子?”
内侍低声道:“要不要派人去偷偷看一眼圣旨中写了什么?”
殷寐冷眼看着他,问道:“怎么看?那圣旨日夜有人守着。除非有高人能上那么高的宫檐……”她说着眸中微亮。
她怎么没想到呢,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看了圣旨就知道那三公老臣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要赶紧行动了。因为一旦李天逍立二皇子为太子,那对她将来可是大大不妙,以后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有蹊跷了!
于是她挥了挥手,冷淡道:“本宫会派人试试。你们也赶紧盯牢了那三公老臣,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动。另外传讯给我父王,告知这事。”
“是!”内侍领命而去。
殷寐看着手下匆匆离开,眸色阴冷,冷冷自语道:“华云罗,这到底是不是你的计呢?就算是你的计,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
凤栖宫中,偌大的殿中一位身着凤服的倾城女子静静坐着。在她面前放着一盘棋。
黑子白子绞杀在一起,乱局纷纷,看不清到底是哪一方更胜一筹。闻芩带着御凤与凤儿进了殿中来。两个孩子玩得一身。凤儿看见母亲,笑着扑上前腻在她的怀中。
云罗把目光从棋盘上收回,含笑看着怀中凤儿。
“母妃,我也要玩……”凤儿伸手去拿棋子。
云罗拿了帕子仔细擦着他额上的汗水,柔柔道:“凤儿还小,不会玩对弈。”
凤儿还小,听得母亲说他不会玩,便拿着棋子与御凤掷起来。两个孩子便在一旁玩闹。
闻芩看了一眼棋局,叹道:“娘娘的棋力高深,竟可以自己与自己对弈。臣妾佩服。”
云罗微微一笑,道:“闻姐姐才思聪颖,看出什么来了吗?”
闻芩一听仔细又凑上前,仔细看了良久摇头道:“臣妾只看见这一局黑子与白子胶着,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云罗忽然长袖一扫,满盘的棋子都扫落在地。叮叮当当的脆响十分悦耳。
闻芩一怔。要不是云罗面上含笑,她还以为是云罗发怒了。
“这下,闻姐姐看出什么来了吗?”云罗又问。
闻芩皱眉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她无奈摊手道:“娘娘打的机锋臣妾猜不出来。”
云罗慢慢捡起满地的棋子,淡淡道:“这不是什么机锋。只是下了这么多盘的棋其实都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所有的布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最后的绝杀!”
“黑子杀白子,白子吞黑子,这棋盘上最后不会剩下对方存活的余地。”
闻芩一愣。她看着云罗,问道:“娘娘已布完这一局,最后杀招是什么呢?”
云罗一笑,缓缓道:“一切拭目以待吧。”她捻起一子,对闻芩问道:“闻姐姐要不要与我下一盘棋?”
……
晋,圣昌三年十月底。皇后殷氏毒杀德昭仪被大理寺查出,大白天下,朝野皆惊。三公老臣一起上书皇帝奏请废后。皇后殷氏大怒,带领家将前去三公老臣府中要拿他们问罪。
没想到三公老臣们早就有准备,令大理寺昭骑俱出拿人,将皇后殷氏拿入牢中,又令京兆府伊搜捕皇后殷氏同党,箭头遥指青王谋逆。整个京城中局势一下子紧绷起来。
而这一切离德昭仪刘月浅之死才一个月有余。
而皇后殷氏入狱的这一日,乌沉沉的天终于下了雨。倾盆大雨似乎在宣泄着那一个屈死的女子的不甘和不忿。
寂静廊下,云罗看着满天满天的雨幕不知在想着什么。连雨丝飘洒在身上都没察觉。
“母妃,母妃……抱抱!”不知什么时候凤儿一个人溜到了她身边。
云罗低头看去,一张粉白玉啄的小脸竭力仰着头,乌黑的眼瞳中皆是渴望。她心中一颤。这一张脸酷似极了凤朝歌。有时候她看着看着,恍然觉得他并未离去,依旧在她身边。
她俯下身将他抱起,无奈道:“凤儿怎么又甩开沉香姑姑跑来找母妃了呢?”
凤儿只是看着她,清澈的眼底藏着一抹属于孩童的固执。
云罗见他不语,忽然问道:“凤儿想父皇吗?”
“想。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凤儿问。
云罗眸光复杂地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眼睛,良久,她才问道:“凤儿为什么喜欢父皇?”
“父皇带凤儿玩风筝,父皇会带凤儿骑马马……”他笑着说,明澈的眼中有全然的信任与期盼。
云罗沉默良久,问道:“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也可以带着凤儿玩风筝,带着凤儿骑马马,凤儿会不会喜欢他……做你的父皇?”
凤儿瞪着眼,不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
云罗眼中忽然落下泪来,抱住他忍不住泪水纷纷,哽咽道:“凤儿,凤儿,他不是你的父皇。你的父皇在梁国。你一出生就没见过他。你不晓得你的父亲多喜欢你。他说,他要接我们回梁国,一辈子对你好好的。凤儿,他是生你的父皇,可是他没见过你……”
“是母妃错了,母妃错了……凤儿,你要怪就怪母妃吧。你的父亲是凤朝歌,不是……不是他……”
她哭得不能自己,寂静廊下,压抑许久的痛苦猛地冲出心底再也无法抑制。
凤儿呆呆看着痛哭的母亲,嘴巴一瘪也哭了起来。他不懂,为什么父皇不是父皇,为什么一向总是静静含笑的而母亲也会哭……
云罗抱着他坐在廊下,泪水像是永远也止不住。痛到了骨髓,痛到了灵魂中。这两年的日日夜夜,她每一日每一个时辰都在想如何告诉孩子这个残忍的事实。
可是如今终于说出来了,孩子却听不懂。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她的痛苦。他只知道那个带他放风筝,带着他骑马的男人才是他的父亲。
而她要下怎么样狠的心才能将他们分离,她要怎么办?……
远远的,沉香匆匆过来,却见母子两人痛哭一时竟呆呆立着,不知该怎么是好。
秋雨噼里啪啦地下着,秋风吹过,雨水扑到了他们身上,打湿了她的发,和着她的苦泪落下。
她抱着孩子,思念与痛苦交织,再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要别离而哭,还是因为思念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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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去了,京中搜捕皇后殷氏同党一无所获。三位老臣们这才明白上了华云罗的当!她所说的青王秘密回京,殷寐提前造反根本是假的。他们被云罗利用了。
她利用他们去惊动殷寐。而殷寐果然在意料之中联系青王,想要提前谋反。所以他们才以德昭仪案先下手将殷寐拿下。
青王有反心是真的,只是不到最合适的良机他不会轻举妄动。可是来不及了,皇后殷氏被拿下关入天牢中。青王一党一定有所警觉。此时正值李天逍命青王南
三公老臣们只能哑巴吃黄连,一边暗自咽下这个苦果,一边送上千里加急的奏报将此事报给李天逍知道。
京城中局势暗地里风起云涌,不知该怎么走向。
……
天牢中,烛火昏暗。如虎狼似的狱卒来回巡视。
忽然,通道处有一位披着玄色披风,头戴风帽的女子慢慢走向最深处的牢房。狱卒见到她身后亦步亦趋的邢狱长,纷纷行礼退下。
她走到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淡淡道:“打开门吧。本宫要与她说一说话。”
邢狱长急忙恭敬地打开牢房的门。
“娘娘,人在里面。有什么事告诉小的一声就是。”狱长点头哈腰的说道。
那着披风的女子,勾唇一笑,手中一闪,一枚蹭亮的银子就放入了狱长的手中。
“辛苦了。本宫有事一定会告诉邢狱大人的。”她的声音轻柔,听起来分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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