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眸光一闪,问:“他的父亲呢?”
云罗警醒过来,冷冷盯着他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三换上了笑颜,双手抱着臂,懒洋洋道:“当然得问问。不然路上多个孩子却不知道底细多不好。”
云罗看了看天色,心中诧异自己竟然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兵士说了这么多的话。她脸色一沉,冷冷道:“你若要帮我就帮我,不帮忙也就算了。我自己另想办法。”
“等等!”她的手一紧已被赵三抢一步握在手中轺。
他的手修长、白皙、干净,远比他那张平凡无奇又黝黑的脸看起来多了十分的秀美,只是他手掌中也许是因为常年握剑和握缰绳磨出了茧子,蹭得云罗手心痒痒的,一股淡淡的异样从心头莫名升起。
她微微诧异地看着他的手,不知怎地竟有熟悉感。
“你干什么!”云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对陌生男子的手有了异样悸动,急忙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是不会答应你什么条件的!要么你收了钱就帮忙送我出去,要么就算了!鞍”
赵三看着她俏脸如冰,忽然一笑:“美人娘娘长得好,脾气怎么这么不好呢?”他顿了顿:“送你们出去也行。天底下的女人都巴不得嫁给皇帝,就你不爱。这个忙还真的很有意思。”
云罗见他答应,心中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她找到赵三偷马送他们出军营的主意不过是这几日实在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自从她被李天逍发现私逃出宫带入秦州军营中。这军营四周都是李天逍一等一的忠心耿耿的部下。刘陵也肯定被李天逍暗中派人跟着,以防他们一行人跑了。
在李天逍的眼皮子底下她想要离开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为今之计想要出得军营的唯一办法一定要来个出其不意才有机会。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帐中了。就麻烦赵大哥好好想想。”云罗看了天色,估摸着李天逍要带着凤儿回来了,于是急着要走。
赵三在她转身之际忽然问:“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一转身密告了皇上?”
云罗淡淡一笑,低声道:“我要走,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她说完转身离去。
走了一小段,云罗回头,却见那赵三依旧吊儿郎当的抱着臂盯着自己。她脸一红,飞快地走了。
……
云罗回到了御帐,等了一会。李天逍带着凤而儿回来。凤儿怀中抱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子。亏得他小小年纪不怕这些小活物。云罗见他玩得满头是汗,接过兔子,让沉香带他下去洗脸洗手换身衣服。
她目送凤儿进帐,一回头却猛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云罗手一抖,兔子趁机从她怀中跳下来一蹦一跳的就要跑了。
“哎呀,兔子!”云罗急忙扑上去抓。可是眼前身影一晃,李天逍已稳稳将兔子抄在手中。云罗没收住势头,一下子跌入了他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喷薄在脸颊上,触手处亦是他结实有力的胸肌。云罗稳住心神,退后一步。
李天逍见她避自己如蛇蝎,眼底掠过黯然。不过他很快对身旁的内侍道;“去找个笼子把兔子关好。凤儿很喜欢。”
云罗见他在帐前踌躇,自己此时进帐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两人便面对面干杵着。
良久,她终于出声:“皇上今日军务不忙吗?”
李天逍轻咳一声:“不忙,所以有空陪着凤儿出去玩玩。”
云罗看了看时辰,已是近午膳时分。她犹豫了下,道:“既然皇上不忙,就请留下来和臣妾还有凤儿一起用膳吧。不知道臣妾是不是太过冒昧了……”
李天逍还未等她说完,便道:“好啊。朕也正有此意。”
他当先撩起帐帘走了进去。
云罗听得帐中凤儿高兴的声音,心中微微一叹,慢慢走了进去。
一顿饭因为凤儿在而显得十分热闹。李天逍是王孙贵胄,如今当了皇帝讲究的是寝不言食不语。不过到了军营中便没有这么拘谨,凤儿问东问西,他一一作答,语气温和,倒一点都没看出当时他怒而离去的半点怨恨。
云罗坐在一旁悄然走神。
时间是一种麻.药。她与他分分合合几次都是时间抚平了疼痛的褶皱,看上去一切如故,唯有她心里清楚,破了就是破了,任由怎么缝补都是破的。
“云罗……”李天逍忽然唤她。
云罗从神游中猛地回过神来,茫然地应了他一声。
“朕的安排你可满意?”他问,眼底有探究。
云罗一愣,问道:“皇上什么安排?方才……臣妾走神了。”
李天逍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道:“朕说,过两日你们就随朕一起离开秦州。青王大势已去,朕要亲临京城,给他最后一击。”
他的眸中深邃如渊井,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云罗心中一紧,良久才道:“好啊。臣妾……遵旨。”
……
夜又慢慢降临。云罗躺在毡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沉香睡在外头听见她的声音,起身掌灯来查看,轻声问道:“娘娘可是要喝茶?”
云罗披衣起身,拢了拢长发对她道:“你陪着凤儿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沉香见她面上神色,点头道:“那娘娘别走远了。虽然是在军营中可是也要小心些。”
云罗点了点头走出内帐。她正要拿起自己的披风,想了想拿起一旁沉香的披风悄悄走了出去。守门的侍卫已经困得迷迷糊糊,见帐中走出的人,随意点了点头便放行。
云罗心口砰砰直跳,不知怎么的从心底溢出一股古怪的感觉,就像是兴奋又像是害怕。而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过的。
到了马厩处,她看去守着马儿的士兵正拿着火把来回走动,俨然没有前两日的松泛。
也许是因为军营要开拔了,四周的警戒一下子加强了。
她眼底掠过失望,正要转身走,忽然腰间一紧,一只修长的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唇,拖着拐入了一旁的粮草堆中。
云罗惊得三魂六魄都要飞了,她要喊可是唇间被牢牢捂住,半点都出声不得。正当她要拼命挣扎的时候,耳边传来熟悉又沙哑的声音:“是我!别叫!叫了我们两人都完蛋!”云罗一颗心这才慢慢落了地。
她点了点头示意明白。那人才慢慢放开了她。
云罗急忙挣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就着昏暗的火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男人咧嘴一笑,靠在高高的粮草堆上,笑着反问:“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的又冒险来了?今天可不是我值守,你刚才差点就守马厩的士兵发现了。”
他眸一眯,忽然加了一句:“娘娘可是想念我赵三了?”
云罗被他暧昧的眼神盯着瞧,脸不禁一红,呸了一声:“胡说八道,只是我是来告诉你,皇上过两天要回京了。”
赵三一怔,皱眉问:“你的意思是他要带着你走了?这么快?”
云罗叹了一口气:“当然,青王失了殷寐这个大内应,造反之事败露,匆匆起兵肯定功败垂成。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赵三忽然道:“他攻燕王时坑了青王好大一笔,青王手中兵将损失严重,难怪造反都打了好几个折扣。”
云罗没料到他一介小小骑卫看局势看得这么透彻,不由心中对他刮目相看。
“你……可有办法出军营?”云罗压低声音,焦急问道。
赵三皱了皱眉:“这么快怎么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云罗一听心都揪了起来,黯然坐在粮堆旁:“那没办法了吗?”
赵三见她的神色,忽然道:“也不是没办法……”
云罗心中一喜,正要问。赵三脸色忽变,飞快扑上去一把搂住云罗滚到了粮草堆背后。云罗怔忪过后正要拼命挣扎开他的钳制,忽然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声音:“有人来了!”
云罗一呆,僵在他的身下一动不动。
果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嘀咕:“明明听见有说话声的,难不成我听错了?”
那人说着又仔细用灯笼照了照,这才离开。
一切恢复平静。赵三慢慢放开捂着云罗的手,松了一口气:“人走了。”
他半起了身,忽然一低头看见云罗定定看着自己。她那双眼中在微光下瞧着似隐隐有流光掠过,美得如梦似幻。
他回过神,嘿嘿轻笑:“不好意思,刚才事急从权……”
云罗慢慢起身靠在粮草堆上,幽幽盯着他:“你真的叫做赵三?”
赵三一愣,忽然故意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沙哑地问:“不然娘娘以为我应该叫做什么?”
云罗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这么清晰,赵三一怔,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云罗已泪流满面。
“凤朝歌!你耍我!”她伸手一扯,赵三脸上的人皮面具便扯下了一角。
一声轻叹掠过耳边,凤朝歌已一把抓住她想要撕扯他人皮面具的手,轻声道:“好了,昀儿,不生气了。”
他慢慢将人皮面具摘下,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泪簌簌滚落,一点点打湿了衣襟。
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她看着他觉得眼熟亲近,为什么她会信任一个没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原来都是因为他!
是他来了!是他!
她捂住嘴才不至于让哭声惊动巡夜的士兵。这么多个日夜,她日日在深宫里煎熬,初时不知他是生是死,而后不知他在梁国如何。直到她终于等到他将残暴的凤朝阳赶出梁京,自立为帝,心才放下一半。
可是这一年多来,他第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却相见不相认,瞒得她好苦!
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将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好了,昀儿,我带你去一处没人的地方。你要打要骂随你!”凤朝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要向后蹿去。
云罗一边哭,一边想也不想当真狠狠咬上他的肩头。
疼痛入肉,凤朝歌痛得轻嘶一声,可是却不松手。他看着怀中哭得打颤的云罗,笑道:“好,你若想要出气就咬吧。咬下一块肉都行。只要昀儿你不要再生气了。”
云罗含着泪狠狠瞪着他,口中却松了些许。
凤朝歌听得有脚步声靠近,一把抱着云罗几个轻掠消失在了夜色中……
……
片刻之后,云罗被他放下,一抬头只见自己和他已到了军营中一处高大的粮仓中。
凤朝歌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袋子,拿出一个夜明珠照了照四周,轻声道:“李天逍在秦州四周郡县兵力很多,所以军营守卫便相对松泛些。他这两天都是行踪不定,所以这两日军营中就有些松怠。这粮仓平日里就只有一队人守在外面,我从暗门进来,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云罗看去,果然一袋袋粮草高高叠起,这些粮草应该是通过水路运往京城,所以一到夜晚肯定没什么人来清点。两人躲在这粮堆之后,只要不大喊大叫就不容易被发现。
凤朝歌将夜明珠嵌在粮袋之间,回头定定看着云罗。
云罗只觉得他一双好看的凤眸中眸光灼热,心中一颤,别过头去。
“昀儿……”耳边响起他的轻叹,腰间亦是被他紧紧箍住。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令她不由眼中泛酸。
这么多日夜恍然如昨日,仿佛两人才刚分别不久。可分明已过了一年有余。
“昀儿,你不看看我吗?”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问。
云罗眼中的泪簌簌滚落,却冷着声音道:“你不是赵三李四王五吗?我不认得你。”
凤朝歌在她耳边苦笑:“我怎么的知道你突然回来马厩旁,我本来不敢出来,生怕你见了我回去定会失了方寸。这才捏了声音说我是赵三。你不知道,我忍得也很辛苦。”
云罗冷哼了一声,眼泪却依旧纷纷。任由他怎么唤她都回头看他。
忽然,凤朝歌哎呦一声,声音痛苦;“昀儿,你瞧你咬得我肩头都掉了一块肉,你真狠心!下口一点都不容情。”
云罗一听,恼道:“胡说八道!我哪能咬掉你一块肉。要是真咬了也是你活该,你不知道我……”她口中虽说着,脸却转了看向他。
幽幽夜明珠的光线下,凤朝歌俊美的面上哪有半点痛楚,那领口衣衫半解。她印上的牙印清晰宛然,可是却当真没有流血掉肉。
她看着他的笑容,脸上一红,顿时知道他又骗了她。
她气不过,狠狠一推他,可她却不知自己正在凤朝歌的怀中,一推之下两人站立不稳顿时双双跌在了粮草堆上。
“昀儿,你怎么总是口是心非呢?”身下传来他调笑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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