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染上色盘的光彩,带着湿气的冷风拂上脸颊,段墨抱着包,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后座上,无声宣泄着她此刻的愤怒。
黄子烨透过反光镜查觅这个小表妹的微表情,举手之劳已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只得尽快还归原主。
“墨墨,不是哥赶你走啊,实在是不得已,姑都打电话催你回家了,我也不好意思耽搁妹妹你上名牌大学呀,所以,墨墨你没生我气吧。”黄子烨捧着手,圆滑着挽救这薄冰关系。
“呵!”眉眼下压,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略上勾,轻讽出声。
好一句迫不得已,好一场依依惜别,没看出来啊,这小子居然还有表演的天分,先是跟罗夏来一段声情并茂的演说,“逼迫”自己回家,接着又是一副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自作主张,请问你是戏魔附体还是戏精本身?
“墨墨,我知道这事做的让你不高兴,但是,作为你哥,送你回家是最正确的选择。”黄子烨将段墨送至最近火车站。
段墨将背包甩向身后,冷飕飕地瞧了他一眼,“谢谢你自以为是的正确选择。”随后留给黄子烨一高傲清瘦的脊背。
段墨站在窗帘后,放置身侧的小手撵搓着车票,视线紧锁那人,见他钻进出租车,嘴角牵起一抹坏笑。
“黄子烨,墨墨去哪儿了,你看到了吗?”王婷从屋子里探出头来问道。
黄子烨脑袋微微下垂,盯着地面,“回家了。”
王婷刚想问为什么,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戳了下门锁,“这样啊,回去也好,吃早饭了吗?我一会儿去买。”
“不用了,去的时候叫我一声。”黄子烨有气无力道,“我先回房休息了。”
王婷按住门柄,有些担忧地看着黄子烨,这事原本跟他没有关系,现在还得麻烦他趟这浑水,一道纤细的身影闯入眼帘,王婷眸子里浮现出恨意,如果不是因为她,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段墨压了压帽檐,将包拉到身前,朝着不远处的售票厅走去。
售票厅有三个售票员,两女一男,靠右窗那女的脸上抹着浓妆,鲜红的指甲盖和肥厚的嘴唇相得映彰,浅蓝色的制服被她穿的诱惑迷人,白皙的手托着腮,妖娆的身姿引着一旁购票者频频侧目,她倒是对此见怪不怪,神情释然,一边欣赏指甲一边和同事闲聊。
段墨脆声说道,“买票。”
“没看到暂停售票嘛,一边排队去。”那女的语气不好道。
“买票。”段墨再次说道。
“都说了窗口暂停服务你耳聋还是眼瞎啊!”女的不耐烦道,猩红的嘴唇裂开道细缝,像赶苍蝇一般对着段墨煽了煽手。
段墨没有动弹,一双古潭深眸咬住那女的双眼。女人被段墨黑眸看的心颤,突然像是瞬间想起什么,勾指取过一旁的钥匙串,轻蔑的眼神扫了眼阴影外那圆润的下巴,高傲道,“跟我走吧。”
段墨颔首跟在女人身后,耳畔是一些细微的脚步声,段墨状似无意地向后看了眼,回头便是女人妖娆的腰肢,段墨拉了下头顶的帽子,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这旅行当真很有意思。
面包车沿着一柏油路驱使一段路程,拐进一乡间公路,地上是碎石子儿,再加上驾驶员技术不成熟,段墨只觉得自己是跳跃式前行。
这是一废弃的工厂,刷了半截的白墙已经被风雨摧残斑驳,留下时间的烙印,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填满泥泞水浆,一旁有一半人高的水池,一根塑胶管子伸入池内,管子另一头是一滩水渍,在蔓延扩散。
黑压压的人头不安地攒动着,段墨伸手顶了下帽子,露出秀气的鼻子,接着是一响亮的喷嚏,段墨揉着鼻子,尴尬地听着空气飘荡的回音。
“气味太重了,一时没忍住。”段墨露出一人畜无害的笑,稍后看向面前的人,锃亮的皮鞋,浅色条纹西服,有些不合身,头发二八分油腻腻的,不出色的五官因愤怒扭曲。
“你就是虎哥?”段墨问道。
虎哥啐了口痰,“他妈的,敢骗老子,找死是吧,老子送你一程!”
手里的钢管在地上拖出刺啦的响声,油腻的脸盘子狰狞着。
段墨看了眼一旁的水管,漫不经心道,“东西在哪儿?”
虎哥停了下来,盯着段墨身前的大包,裂开的嘴唇能看到大黄的牙齿,“真他妈没种,居然让一小姑娘过来送,不怕我们绑了你要张口吗,哈哈哈。”
他身后那群红毛绿毛也跟着附和起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加上空灵余音很是刺耳。
段墨生气地皱起眉头,大声吼道,“我他妈问你东西呢?”
“哟呵,小妮子居然还长脾气了!”
“哈哈,够辣够味!”
“要不一会儿试试,还没尝过这么嫩的,人虽然丑了点,没胸有屁股,凑合着,从后面上还是很带劲儿。”
“哈哈哈——”
段墨冷不丁地抬起头,冷冽的双眼对上刚要试她的那人,一街头混混,身上穿着破烂牛仔,黑色耳钉,见他喉结一滚,怒气下了大半。
“孬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到。
混混扬了扬手里的家伙,凶狠着脸,“草他妈,老子弄死你!”
段墨不屑笑出了声,同时心里扼腕长叹,昨晚王婷是怎么绘声绘色地描述这群人赖皮蛇凶狠可怕,势力强大,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说好听点,他们是地头蛇,往顺口了说就一群街头混混。
也难怪,他们三人一男两女,外地人,出手大方不吝啬,这是个草包都知道挑他们下手咯,不过段墨有一处不通,这群人是怎么把他们三人吃的死死的,弄的胆战心惊还不敢报警?
虎哥转头甩了他一巴掌,一小示威,“都他妈给老子闭嘴!黑子,把他们东西扔给她。”
虎哥旁边一穿黑衣服的瘦高瘦高的骚包男翘着兰花指将一黑色塑料袋扔给段墨。
段墨粗略看了眼,心里头有个大概,抬头看向虎哥,“还差一个手链。”段墨想了想补了句,“金的。”
意思很明显,那手链我知道啥样,别想蒙我。
虎哥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屁大点的孩子跑到自己面前,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当自己是陪她玩儿过家家嘛。
“老子没心情陪你玩儿了,赶紧将怀里的包给劳资送过来,不然别怪哥哥动作粗鲁!”虎哥脸上堆满横肉,眼尖瞧见段墨手腕处半露的玉镯,跨步上前抓住段墨的手腕往上一提,整个镯子彻底暴露出来。
段墨不慌不忙地打量着他眼里的贪婪,“好看嘛?”
虎哥眼睛黏在白嫩手腕处的玉镯子上,段墨凑的近甚至听到了他吞口水的咕噜声,心里不由嗤笑,果然是金钱诱惑大。
段墨随意瞥了眼远处蠢蠢欲动的人儿,嘴角一勾,缩短两人的距离,“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我很好奇。”
虎哥身子一顿,冷汗直冒,肚脐眼处一尖锐的东西正抵在哪儿,甚至不安分地转动了一下。
虎哥立马换了脸色,颤呵呵道,“小妹妹有话好好说,刀子这玩意儿不长眼,万一戳伤了自个儿划不来。”
段墨心里讥笑,同时下方的小动作不停歇,“是吗,那你可得快点说呀。”
一滴冷汗顺着圆润的脸盘子没入衣领,这他妈阴沟里翻了船,晦气,居然被一奶娃拿刀子指着。
“说哪儿的话,什么威胁不威胁的,我不过是来了个玩笑而已,他们怎么可以——”虎哥陡然吸了口冷气,冷冰冰的尖儿在肉上打了个转儿。
段墨似笑非笑地看着,“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把握,万一手滑什么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虎哥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的菊花更加灿烂,“我就一混混儿哪里来的什么势力,不过就是吓唬了他们几下,让人跟着不过是想看看他们住在哪儿,万一遇到的是打脸充胖子的,我这勒索也没意思是吧,至于见面,其实也只是想吓唬一下你们而已,真没别的。”
“真没了?”
虎哥被段墨眼神看的心里发怵,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看那女的一身名牌,金手链,手机也是刚出的,所以就顺便在要个几万块,这种小钱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杯水的意思,是吧,没了,这下真的没了,其他我们也不敢,这事被捅出去,我也没得好果子吃,妹妹,钱我们不要,东西也都还给你,你看,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虎哥从兜里掏出手链递给段墨。
段墨接过随手揣进兜里,往后退了一步,从手腕上取下镯子抛给虎哥。
虎哥手忙脚乱接了过去,笑容还来不及灿烂就被段墨那邪魅的笑弄得心突突跳。
“珍重。”段墨眉眼上挑,好心送了她两字,突然身形一动,从天而降的水将他浇个透心凉。
虎哥被段墨的举动弄的一愣,接着不知道从哪儿涌出一堆人来,嘴里喊着,唾沫横飞,他们好像手里还举着家伙,自己的人也冲了上去,虎哥寻找段墨的身影,却发现她已经在遥远的人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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