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道:“赵少府,劳烦大驾,还请再通禀一声,就言扶苏今日为了陛下的万古清誉而来!”
赵高脸上一副痛沉的模样,心中冷笑扶苏的不识时务,却是连连摇头道:“哎呀,公子实在是太过宅心仁厚了,这等无用之人,哪里当得起公子为了他们苦苦哀求!”
“多谢赵少府了,扶苏感激不尽!”
扶苏再次弯腰。
赵高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道:“罢了,罢了,谁让高乃是宗族远支呢,今日就为了公子,惹得君上责罚吧!”
“扶苏多谢赵少府!”
单纯的扶苏,却是并不曾察觉到赵高的心灾乐祸,弯腰及地再次拜谢。
赵高返回了宫殿,秦政从奏章堆里抬起头来,道:“他还不曾走?”
赵高跪地,道:“君上,长公子心地善良,最是见不得疾苦,君上便见上公子一面吧,也好绝了公子的念想。”
赵高虽然是赵国人,但是赵、秦本是一家,先祖都是嬴姓之人。
是以,赵高也算得上是秦国的宗族,只是却是旁支远支了。
是以,赵高在秦政面前,说的话却是要直接的多,毕竟在这个宗族天下里,宗亲乃是最为重要的枢纽连接。
“起来吧!”
秦政摆摆手,继续批改完了手上的奏章,道:“唤扶苏进来吧!”
“唯!”
不多时,赵高就出现在扶苏面前,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扶苏就抢先道:“若何?赵少府,父王可曾愿意见孤了?”
“唉!”
赵高长叹一声,道:“公子,不是老臣说汝,公子进去了万万要注意说辞,不可惹恼了君上。”
“多谢赵少府!”扶苏急忙拜谢,道:“孤先进去了,待他日设宴款待赵少府今日的恩情!”
说完,扶苏就急冲冲的朝宫殿走去。
身后传来赵高的一声叹息。
扶苏却是心中一凛,暗道:此乃孤的责任啊!
进了大殿,扶苏拜倒:“儿臣拜见父王,祝父王千秋鼎盛!”
“起来吧!”秦政头也不抬,指了指一边的席位道:“坐!”
“谢父王!”
扶苏认真的行礼,这才在一边的席位上坐下。
“王儿今日可是为了儒家之事来的?”
“是的父王!”扶苏道:“父王,儿臣请求父王宽恕那些儒生!”
“为何?”
秦政停下了批改,示意内侍将改好的奏章拿去有司分发。
扶苏见秦政正在认真听他汇报,心中暗喜,看来那些儒生得救了,却是继续道:
“父王,国家律法,自从赵氏铸鼎明法之后,就进入了无法不罪的时代。
今日那些儒生,虽然鼓捣串联,是为可恨,但是,其等的出发点必定是好的,况且也不曾给吾国造成损害。
因此,儿臣以为,父王还请宽恕他们!”
“不知者无罪么?”秦政的脸上看不出喜乐。
“然!”扶苏道:“既然不知,自然无罪,儒生的作为虽然可恨,但是国家毕竟没有明文法律,是以儿臣以为,儒生当放。”
秦政沉默了一会,道:“汝可知道三人成虎?”
扶苏身为儒家的推崇者,自然明白这个典故。
“儿臣知晓。”
秦政脸色一冷,怒道:“既然知晓,可知道任由儒生造谣,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灾难?”
“既然知晓,就当明白,这天下是寡人的天下,这子民是寡人的子民,妄图煽动民心者,皆可杀!”
秦政一拍桌子,怒吼道。
扶苏离开席位,跪地长拜,道:“父王,儒生皆是饱读诗书之人,正是国家的有用之才,还请父王看在其等于国有用的份上,网开一面!”
秦政气急,反而平静了下来,冷笑道:“楚国有一句民谚,汝可知道?”
楚国与秦国一向联姻,这楚国的国情,作为秦国公子的扶苏自然是知晓的。
“不知父王说的是哪一句?”
秦政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必是读书人!”
扶苏一楞,道:“父王,楚国的谚语不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么?”
秦政恼怒道:“既然如知道,那么就该明白,这等煽动民心的读书人,最是薄情无义。
况且纵观儒家成立以来,素贯忘恩负义、好高鹭远,汝又何必高看了其等!”
扶苏一楞,想了半天才想起秦政说的是孔子当年寓居方城的旧事了。
扶苏道:“父王,儒生有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低贱的工作,岂能脏了儒生的手了。”
“哦!”
秦政冷笑道:“不知何为低贱?何为高贵?”
他长叹道:“寡人今日位居天下第一大国之君,这是高贵的顶点了吧!”
扶苏点头。
秦政继续道:“寡人当年困守赵国之时,被那赵国宗室无情奚落,母后每日不得不做一个替人洗刷缝补的活计,方能养活寡人,吾儿可以为那是低贱么?”
扶苏一楞道:“父王血统高贵,赵太后就算再苦再累,也是要供养父王成长的。”
赵太后因为私人作风不好,在秦国乃是烂大街一般的名声,尤其是儒家更是编排的无一是处。
是以,在扶苏的心中,天然就恶了赵太后。
秦政眯着眼,道:“此是吾儿的想法,还是儒生的共议!”
扶苏慷慨激昂道:“此败坏秦家名声者,白死不足以辞!”
“混账!给寡人滚!”秦政大怒。
那是他的生母啊!
扶苏犹自梗着脖子,道:“此乃天下人的公议!”
“好一个天下人!”
秦政脸上的肌肉跳动着,只觉得鬓角越来越疼,他怒吼道:“来人!”
内侍纷纷进来。
秦政眯着眼,冷声道:“传令尉缭,但凡查有儒生造谣生事者,皆可杀之!
彼等书录,但有扭曲事实者,皆尽焚毁!”
扶苏只觉得手足冰凉,他哭诉道:“父王不可啊!
父王,为了千古清誉,还请收回成命啊!”
“千古清誉?”
秦政冷笑着继续命令道:“敢有只言片语流于世者,全数坑杀!”
他盯着瘫倒在地的扶苏,冷哼道:“寡人倒要看看,只要寡人的刀子够利,这天下又有何人敢编排寡人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