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陈曦看清楚时,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然转身,留给她一个颀长落漠、越走越远的背影。很快,那背影消失在雨中。
她回过神来时,发现手里握着一把伞,掌心里,伞柄上,还有些许温度。
多日的连阴雨后,悉尼终于放晴,又是周末,画展也渐渐的热闹起来。不过,陈曦的展厅在画展不起眼的角落里,来的人不多。
今天是画展的最后一天,明天下午她们就会回国。这会儿。温兰去给家人买礼物,小展厅里,只有陈曦在。
她无聊的拿着一支笔,在纸上随意涂鸦,几笔勾勒之后,竟然是一双深遂的眼睛。正在她望着出神时,一对老夫妻走进展厅。
陈曦丢下笔,陪着他们参观。
“这幅画的背景是东部的鲍勒尔吗?”那老太太驻足看着《孤单》。
“鲍勒尔?”陈曦跟在他们身旁。
老太太仔细看着,“没错,是鲍勒尔,”她指着那玻璃房子,“这栋房子,离我妹妹家很近。就在镇上不远。”
午后,温兰回来了,她收获颇丰,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她提醒道:“文曦。你也去逛逛,随便给首长和谷老师挑选礼物。”
陈曦给谷若秋买了一个披肩,给朱首长买了一盒戒烟糖。对于父母,她总有种莫明的生疏,他们对她很疼爱,可她却总感觉有种距离感横在他们之间,让她无法放轻松与他们亲近。
时间还早,她正打算回展厅时,却突然想起老太太说的“鲍勒尔”。真有那么一个地方,与她梦境里的画面一样吗?
当她坐上出租车,说到鲍勒尔时,出租车司机回头看她,“你是要去看花展吗?”这几天,鲍勒尔镇正在举行郁金香花展。一路上,司机对那花展赞不绝口,“你运气好,现在过去,幸许还能遇上化妆巡游,晚上还可以看乐队表演……”
陈曦对这些索然无味,她只想去看看《孤单》里的画面,是不是真的如老太太说的那样真实存在。
鲍勒尔镇平时很冷清,可每天这一年一度的花展时就会十分热闹,陈曦到了时。那化妆巡游刚刚结束,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
没费多少周折,她就打听到有玻璃房子的独栋屋的方向,听说离镇上只有四五公里,于是她步行而去。
悉尼是晴天,虽只相距一百多公里,但鲍勒尔这边却是阴天。冷风拂面,吹起她的长发,微冷,于是她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
一路走来,沿途风景相当漂亮,让她轻松惬意,心底,漫过一种熟悉感,好像……这段路她曾经走过似的。
远远的,当那独栋屋的玻璃房子出现在她的视野时,她心跳微微加速。眼前的景致,与《孤单》相似,与梦境里的画面一样。
难道,她来过这儿?
在疑惑时,她突然想起,曾在书上看到过一段话:
【想象力丰富的人,会在一瞬间发现场景很熟悉,好像是在梦境里出现过,但并不是真的来过,而是大脑记忆开的一个玩笑,将记忆片段错误的组合并储存,这些错误情况很短,一般只在一念之间。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每个人都会。】
所以,她应该不是真的来过这儿。
但这种巧合对她来说真的很有吸引力,吸引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当她伫足在独栋屋前,她眼底却莫明的微微泛红,连已经下雨了,都没有发现。
找到了与梦里相同的画面,按理说她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应该立刻回去,可却她对那屋顶的玻璃房子很好奇,想要上去看看。
她按了门铃,却无应答。
她透过那白色的栅栏打量着屋前的花园,或许是没人打理,花园里杂草丛生,与屋外遍山的红花绿草格格不入。
难道,这里没住人?
她失落,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不知何时雨越下越大了。这栋房子离镇上还有几公里,周围也没有任何邻居……
只听哗啦的声音,那原本紧闭的栅栏门突然开了,陈曦回头,却见一个男人颀长的背影,他正往屋里走,刚刚,应该是他开的门,她没多想,跟着进了屋。
那男人进屋后,往楼上走,头也没回,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旁人察觉不出的颤抖:“浴室有毛巾。”
他的嗓音好性感!
直到脸上有冰凉感,陈曦才惊觉她的头发已经湿透了,那湿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冰冰的,凉凉的,很冷。
她很快就找到浴室,镜中的她,狼狈不已,她不仅头发湿了,连大衣上也有水气。她匆忙间擦干头发,当她回到客厅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暖气,整个房间,暖暖的,大衣也湿了,索幸脱下搭在一旁。
此时,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紧身打底衫,打底衫外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羊毛背心裙,长及膝上,上身紧致,裙摆微微展开,配着黑色连裤袜及长筒靴,整个人看起来修长而优雅。那及腰的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别样的青春。
陈曦双手搂肩站在窗前,夜幕渐渐降临,那雨缠缠绵绵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听见脚步声,她回头,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正从厨房出来,他那颀长优雅的身形吸引着她,她就那么出神的看着他,此刻,在她眼底,屋顶那璀璨的水晶灯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
男人经过客厅,眼看着他已经走上楼梯了,陈曦走了过去,“先生——”
他驻足,没有回头,他手里的杯子冒着热气,醇厚的嗓音继续诱惑着她:“冰箱里有食物。”
“我……”他的嗓音,他的背影让她砰然心动,可他为什么不回头?“能送我去镇上吗?”刚刚,她在后院看见了一辆车,天快黑了,不知道现在回镇上能不能坐上出租车。团广央巴。
“已经没有回悉尼的班车了。”他低语,握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镇上……应该有旅馆吧。”
他忍不住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心轻轻颤抖,可眼底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旅馆?”
在看见他面容那一刹那,让陈曦萌生出一种“”的感觉,心,跳得喜悦,甚至,目光相遇时,她感觉耳根发烫,“先生,你能送我回悉尼吗?”说罢补充道:“我会付车费。”
“不能。”他冷冷的拒绝,指着客厅旁的门,“那是客房。”说罢,转身上楼了。
正在陈曦趸眉时,手机响了,是温兰问:“文曦,你在哪儿?”画展已经结束了,可陈曦不仅没回来,连个电话也没有。
“我在悉尼市郊的一个小镇上看花展,错过了最后一趟车。”
“在哪个镇,我来接你。”温兰焦急不已。
陈曦望着他的背影,却觉得特别暖心,说道:“我今晚住旅馆,放心,这儿既干净又安全。”
她的性子稍冷,不大容易与陌生人亲近,可偏偏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甚至,住在他家,也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好像,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子。
厨房的流理台前搁着一个杯子,陈曦发现,这杯子与他手里那个是一对,杯沿上,还冒着热气,这是杯姜汤。是给她的吗?
姜汤微辣,但放了糖,口感并不太差。喝完之后,她感觉暖暖的,直到上床睡觉时,身心都是暖暖的,热热的。
她很困,头一挨着枕,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