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钟,姚楚贵的父母——姚精诚与岑桂花夫妇——也来到了刑侦支队,此时苏平已经睡下,荀牧在群里问了一嘴,得知有闲又还没睡的只有祁渊,便让祁渊过来一趟,跟他一块接待这对夫妇。
“你好。”荀牧轻声说道:“我是负责姚楚贵遇害一案的负责刑警。你们是姚楚贵的父母吧?”
姚精诚看上去有些拘束,轻轻点头,然后和他老婆也做了个自我介绍,主要就是说名字和职业,夫妻俩开了个水果摊,生活条件尚可。
岑桂花脸上带着泪痕,不过他俩反应看上去都没上一对夫妇那么大。
年纪上看,两人年岁也更大些,瞧着应该五十多快六十了。
“阿贵是我们的幺儿。”姚精诚又说:“我们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他平时最受宠了,学历也最高,大专毕业,大女儿就上了初中,大儿也是初中毕业,小女儿也只就上了高中而已。唉,四姐弟都不是读书的料。”
“曾经姚楚贵出过轨,你们知道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岑桂花点点头,说:“知道的。当时这事情把我们给气的……那会儿他跟小葵差点离婚了,我们夫妻俩,还有他两个姐姐,都跪在小葵和她妈妈面前求着原谅,这才算保住。”
姚精诚接话:“对啊对啊,当时阿贵腿都被打断了,我们也没敢叫赔钱。当时他结个婚花了差不多四十万吧,又是给礼钱又是买房的,俩女儿出嫁都没收这么多钱,不敢叫这事吹了啊,赔太大了!”
祁渊眉心一拧。
荀牧倒是面色如常,静静的听完之后,才问:“你们知道他出轨的对象是谁吗?”
“不知道,问了他,他不肯说。”岑桂花摇摇头。
“那么……”荀牧又问:“你们儿子是同性恋,这事儿你们知道吗?”
“这……”姚精诚张了张嘴,有些迟疑。
荀牧啧一声,说:“看来你们是知道了?”
两人低下头。
很快岑桂花又抬起头来说道:“他跟我们保证过的,结了婚以后就再也不跟那些男人联系了。”
“那些?”荀牧眯眼。
“说什么呢?”姚精诚瞪了他老婆一眼,然后张口就要解释。
“我劝你们说实话。”荀牧见了,便淡淡的说道:“事情可能与姚楚贵遇害的真相有关。人死了,我想不论如何,你们也应该希望能把凶手揪出来。”
顿了顿,荀牧又接着说:“而且,凶手也需要对生者做出相应的赔偿,你们有权提起附带刑事诉讼。”
“这……”姚精诚张了张嘴,尔后缓缓别过头去,说:“就我知道的,有三四个吧,具体多少就不清楚了。”
祁渊压下情绪,尽量保持客观理智,问道:“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儿的?”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岑桂花迟疑了片刻,说道:“刚在职校毕业两年左右。”
“知道后你们就一直逼着他相亲?”
“怎么能说是逼呢……”姚精诚眼睛一瞪,但声音却越来越小,说道最后还有些心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纪到了又没女朋友,张罗着安排相亲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荀牧和祁渊又问了一些事儿,结果发现,他们对姚楚贵的了解其实很少,姚楚贵平素里也不怎么与家里联系。
交流一会儿,姚精诚就忍不住问:“警官,那个,大概能赔多少钱?”
“嗯?”
“我没别的意思,”姚精诚立马解释:“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年前屯了好些水果,就指望过年能卖个好价钱,结果……唉,都烂了,全部赔了本,这上个月虽然重新开工,但上头又把价格控制的死死的,债都还不上了。
阿贵又就这么死了,我们也很气愤很难过啊,可是日子还要过……”
“不用解释了,我理解你们。”荀牧轻叹口气,尔后也如实说道:“一般讲,杀人罪中凶手的赔偿款包括丧葬费、被扶养人生活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恤金与交通费、食宿费等。
其中被扶养人生活费,需要有被扶养人,可为未成年儿童或者丧失劳动能力的父母、配偶,你们估计达不到条件了。
丧葬费,一般是当地上年职工平均工资标准的六月工资,死亡赔偿金为二十年可支配收入或人均纯收入。精神损害抚恤金和交通费、食宿费另算。
按照我们当地的标准,职工平均工资为每月元,人均可支配收入为每年元,这两块加起来一共约元。”
“九十一万多?”姚精诚似乎有些惊愕,吸了口气。
荀牧面色如常,也不知内心在想什么。
祁渊微微皱眉,但很快展开——死亡赔偿,是受害者家属应该享受到的权利,也是对凶手的必要责罚,而受害人家属打听这事儿,也是正常。荀牧既然知道赔偿标准,受害人家属问起,他也没理由不回答。
只是总让人感觉不舒服,仿佛在“利用”受害者发一笔死人财似的。但作为并不了解全部真相的人,警察也好,吃瓜群众也罢,其实都没立场对此加以指责,尤其执法人员,务必保持客观中立公正。
“但……”沉默了一会儿,荀牧再次开口:“凶手未必拿的出这么多钱来进行赔偿。或者说,绝大多数杀人案,杀人赔偿这块最终都不了了之,或者只能赔一部分。”
“为什么?”姚精诚愕然。
“因为拿不出来。”荀牧淡淡的说道:“能按标准给出赔偿的凶手,比例太少了。而如果查明被告人确实没有足够财产赔偿的,在现有财产赔偿完毕后就会裁定中止或终结执行。”
“这……”姚精诚口罩被他下巴扯了下来,露出鼻孔。
过了许久,他才支吾道:“国家能不能赔一点……”
荀牧瞥了他一眼,语气冷了一些,淡淡的说道:“你儿子,难道是被国家给害死的吗?”
姚精诚在荀牧的目光之下,不由得咽了两口唾沫,缓缓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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