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苏平眉头大皱。
正这时,荀牧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立刻接通,快步走到楼梯吸烟区,同时和他闲聊了几句。
走到吸烟区,他点上根烟,才说:“好了,你讲。”
“情况和我们原先预估的有点儿出入,我也不知道是更好些还是更糟糕一点儿。”荀牧声音传出:
“这次行动是禁毒支队、禁毒办发起的,并向指挥中心求援,调动了便衣支队、特警支队参与本次行动,并请交警支队管控交通设卡拦截调查,还有交巡警、巡特勤也被调动。”
苏平若有所思:“唯独漏了咱们刑侦支队?这明显不合理啊。不过……你刚说你那信号不好?会不会是他们通知你了但你……”
“联系不上我,他们难道不会找你吗?”荀牧打断他说:“就算你这边也联系不上,也还有老赵头,所以不可能是这种原因的,他们肯定是有意识的绕过咱们刑侦支队。”
“这又是为什么?”苏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怀疑咱支队里有内鬼?那也没理由完全不跟你我交涉吧?这根本讲不过去。”
“对头,讲不过去,除非他们怀疑内鬼是你我二人之一。”荀牧回答。
苏平翻了个白眼。
琢磨了一阵子之后,他又问道:“对了,刘局那边怎么说?”
“刘局让我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苏平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稍安勿躁,这……等等,难不成这是刘局的主意?他又有什么布局不成?”
“谁知道呢,刘局不肯说,我们也没法问。”荀牧回答:“总之这事情我已经通知你了,暂时先交给你解决吧,我等小松这边的事情搞完我就……”
“对了,等等,”苏平听到这儿又立马开口打断了荀牧,说:“忘了告诉你件事儿,松应该没问题,相比艾滋阻断治疗,或许他更该做的是去打狂犬病疫苗。”
荀牧:“啥?”
“刚我打了几个电话,大概了解了下情况。”苏平说道:“老凃给易安安做了全面的诊断,她人没事,没患上艾滋,所有检查统统都是阴性,既非艾滋病人也非病毒携带者,所以这里头应该有误会。”
“噢?”荀牧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露出笑脸,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行,那先挂了。”苏平回一声。
抖抖烟头,他双眼微微眯起,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又无声的撇撇嘴,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刚得知,方常已结束了审讯。
……
五分钟前,刑侦支队。
方常与老海双双走出审讯室。
走出几步后,方常长呼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
不过他额头上并没有汗。
老海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情况?现在能说说了吗?”
方常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点头:“嗯啊,时间差不多,应该没问题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线索,是缉毒队提供的么?”老海问道。
“呃,”方常揉揉眉心,左右看看,便点头道:“你知道的吧,松哥他原先是缉毒队的,后来才调到咱们重案队。”
老海嗯一声。
“我扑上去制服这个易安安不久,易安安自曝自己得了艾滋的时候,松哥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了几句话。”方常压低声音说:“具体的内容不方便谈我就跟你保密了,你理解为接头密码就好。
我就凭借着这接头密码,和缉毒队取得联系。接着他打个电话给松哥得到了确认之后,就把一些信息交给了我,并通知我说,这信息在半个钟之内对外必须保密。”
老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如我刚刚在审讯室里说的那样,这个团伙他们其实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忒奇怪,里头的成员反侦察能力一个比一个强,相对来说反而是他们的头头,也就是易安安要弱很多。”
“等等,”老海看向他:“你说什么?易安安是头头?我还以为她只是核心层中比较重要的人物之一呢。”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个团伙的核心结构十分特殊,并没有名义上的领头人。”方常解释道:“只不过核心圈里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发表意见,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易安安的,所以隐隐间有了以易安安为首的感觉。”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老海皱眉。
“没必要,说了她也不会承认,毕竟她只是影响力相对大一点儿。”方常摇头说道:“反正只要把人都给逮全了,他们都认为易安安是头目的话,那她狡辩也没什么用。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我更倾向于认为,易安安恐怕只是被他们有意识的推到台前顶锅的傀儡,真正的头目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也是。”老海轻轻颔首说道:“我都还没见过哪个团伙的头目会为了给手下争取机会而搞个大新闻传递信号出去,想方设法在我们这拖延时间的。”
“就是这个理。”方常点头道:“她应该是糟了算计吧,毕竟她会选择牺牲自己,也是误以为自己患了艾滋,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才会这么干,并费尽心思在我们这周旋的。”
“话说回来她的艾滋又是怎么回事儿?”老海问道。
“不知道。”方常摇头:“我得到的线索里头甚至没有她患了艾滋的事,否则也等不到老凃过来澄清了。而且她刚刚招供,对这事也避而不谈。”
“她不谈你直接问啊。”老海皱眉说:“难不成她不愿意提的咱们就当做没发生了?哪有这种道理啊,咱们是刑警,刚刚那是审讯,审讯啊!审讯还得让嫌疑人痛痛快快么?”
“不是。”方常摆摆手说道:“时间上不允许。”
“时间?什么时间?”老海难以理解。
“留给我的时间。”方常轻叹口气,摇摇头和老海走进了小会议室,然后点上烟。
期间老海也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方常。
“估摸着,苏队应该快给我电话了吧。”方常吐出一口烟雾,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老海皱眉:“你好像挺怕苏队给你打这通电话的?不是,你神神秘秘的,是在做啥子?”
“这可不是我的锅。”方常耸耸肩:“在你我审讯的时候,禁毒队、特警队、便衣队、交巡警、巡特勤都已经出动了,哦还有咱们支队的缉毒大队也参与其中,唯独咱们刑侦支队没有任何消息。”
老海腾地一声站起来:“你说什么?这么大的行动,竟然绕过了咱们刑侦支队?”
他的反应和苏平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比苏平都还要剧烈许多。
几秒后,他又道:“难不成上头在怀疑我们内部有鬼?”
“不是。”方常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不是上头。”
“那是什么情况?”
“是荀队。”方常又嘬了口烟。
老海不明所以:“荀队?”
同时方常似乎察觉到这话有歧义,便又立刻补充说:“这是荀队的意思,咱们刑侦支队,暂不参与本次行动,同时拜托我,如果苏队打电话过来的话帮他应付一下。
刚刚荀队就给我发了条信息,说苏队这两分钟应该就会给我电话了,让我做好准备。”
“为什么?”老海握拳:“难不成荀队竟然怀疑苏队不成?呵,这未免也太荒谬了点,苏队是鬼?开玩笑的吧?谁出问题苏队都不可能出问题。”
“老实说,老海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我们当刑警的,哪能对人产生这种绝对的迷之自信?”方常吐口烟雾。
老海目光迅速剜了过来。
这时方常嘴角微微扬起:“不过,虽是不该,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谁都可能是鬼,唯独苏队不可能。而且不只是我,其实荀队也是如此,我质问他的时候,他给我解释过。”
“那为什么……”
“苏队正义感太强了,而且还有点莽。”方常无奈道:
“如果让他知道这事,他虽然未必会拒绝,未必会一意孤行,但总归有这种可能,荀队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苏队扯皮上,所以干脆选择压下这事,瞒着他,顶多事后被他揍一顿,再带他去吃顿猪肚鸡。
苏队嘛,老小孩了,只要不是真正去挑衅他的底线,过去的事儿,一顿猪肚鸡就能让他消气。”
老海扶额。
这话虽然他也赞同,但他不敢接,否则万一哪天被大嘴巴方常抖出去他非得死上一回。
于是他又岔开话题问道:“所以,荀队为什么要压下这事,不让咱们支队参与?该不会是荀队觉得我们内部有鬼吧?”
“这个倒不是,”方常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荀队应该有别的什么计划。而且,你没发现刚刚一路走来,楼里好些灯都开着,同事比往常这个点要多很多吗?”
老海回忆一阵,点头。
方常将烟头掐灭,然后又点了一根,默默的抽起来。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但没安静多久,便见方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的说道:“好了不扯这些了,快帮我想想等会儿怎么应付苏队吧,荀队特地跟我说这事儿,就意味着他觉得苏队应该能猜到一点真相。”
老海挠挠头:“不是吧,苏队这也能猜得到?不管怎么说他应该不至于怀疑荀队骗他吧?”
“难说。”方常摇头:“苏队莽归莽,脑子聪明得很,也敏感的很,他能猜到我觉得不奇怪,何况最了解苏队的就是荀队了,他既然这么说,那我估计苏队猜到的可能性怕很大。”
“也对。”老海扶额:“同理苏队也很了解荀队,所以荀队想要在他面前玩套路恐怕不大容易。”
“所以啊,”方常有些急:“快帮我想想怎么应付他。”
“不知道。”老海一摊手:“就像你说的,苏队莽归莽,但其实他聪明的一批,哪有那么好糊弄?”
话音一落,方常手机响起。
他赶紧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瞧了眼,随后一激灵:“尼玛说来就来,快快快苏队来电话了。”
老海双手向下伸,指头勾住屁股下的椅子,身子前倾弯腰,两脚一蹬,抬起椅子biubiubiu就跑到了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下。
全程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坐垫。
方常眼角一抽,满头黑线,却也只能深吸口气,随后屏住呼吸,用力的抿着嘴,将电话接通并开了扩音。
“方常,你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电话。”苏平声音传出:“你不是已经结束审讯了吗?”
“呃,刚刚在回会议室的路上,手机开的静音,才看到。”方常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苏队。”
他语气没有太大的波动,表情也还算正常,自信应该不会被听出什么来。
但苏平却呵呵了两声:“不好意思?这种事儿你需要特地解释?心虚成这样,我看你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接吧?”
方常表情一僵。
苏平将支队里几个比较活跃的精英老人的性格摸得是清清楚楚,想瞒过去真不容易。
“行了,懒得跟你扯那些。”苏平却主动放过了方常,只问道:“跟你确认几件事儿。”
“苏队你说。”方常立刻坐直了腰杆。
“支队里现在人多不多?”苏平问道。
“呃,这个……咳咳。多。”方常磕磕巴巴的,犹豫一阵,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比平常多很多。”
“哦。”苏平淡淡的应一句,然后就沉默下来。
电话那头不时传出些嘶嘶呼呼的声音,估摸着是苏平在抽烟。
这时的沉默,让方常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浑身肌肉绷紧,喉结不时滚动,额头上迅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体会到被他审讯的那些嫌疑人的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苏队……苏队?你还在吗?”
“在。”苏平淡淡的说道:“你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有点像苦追女神的舔狗。”
“咳咳。”方常一噎,本能的问:“那苏队你是女神吗?”
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