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今日之事实在蹊跷。我等自发前来此城,看上去是偶然,却也是前世修来的必然,诸神之中若想推测出今日寒润,路先生皆到此处绝非难事。依我之见,公孙翼一事并未了结。”
“冥王已经结案了。”路子封道。
瑶凌也不恼,继续道:“但也不乏有心人,几次去九幽探查公孙翼。我想此次城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是想看路先生亲自再造一个枉死城”
“那他便是疯了。”路子封冷声道。
“可路先生刚刚确实由此打算不是?”瑶凌提醒道。
路子封沉吟片刻,问道:“你有何打算?”
“若我是路先生,便假意被泥人所伤,回白帝城养伤。”瑶凌道。
话音刚落,玉柱又化为倾盆暴雨,阻挡着向路子封走来的泥人。
“路先生?刚刚是?”鬼师阿南问道。
路子封被雨水冲刷过的脸色,白的吓人,身形看上去更是单薄的可怜,阿南见路子封不说话,也不敢上前,只想着那泥人来时可以抵抗一下。路子封看准了泥人的路数,算好了他会攻击时的位置,甚至想好了自己要伤几寸,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亡魂,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忽然间,一股冷梅香气,夹在雨水中,将他迎入怀中。
“先生怎可以这样不小心。”梅灵冷笑一声,呕出血来。
路子封万万没想到梅灵会跑过来,那么远的距离,那样多的百姓,这中间又隔着上古鬼师的亡灵。
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你过来做什么?”路子封冷声道,话音未落,胸口便被那泥人穿透。
“先生!”
这是路子封在倒地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乱葬岗。
窗户是开着的,窗外的梅花开的很好。
屋子里很安静。
往日里,只要他醒过神,还不用等他起床,梅灵就会感知到。此时,他明明已经睁开了眼,却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你到底是去干了什么,才能惹出这样一身伤。”路子封睁眼,看到的是新上任的冥王明云和广然。
广然本是要上前搀扶路子封的,被明云挡了下来。
“不过一些旧识。”路子封淡淡的回道。
“旧识?”明云想了想道,“你是说的青芒剑剑灵还是那个夜叉族的公主?”
路子封看着明云,未语。
广然借着他们说话的空档赶紧跑上前给路子封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就要心疼的唠叨:“朝夕抱着你一身血的回来,可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路先生就这么去了,我……我那心情真的是……”
明云待广然给路子封换完药,看广然在一旁黯然伤神,便将广然关去了门外。这才与路子封道:“你的泥身是以九幽之力与九魂相连的,所以修补你的身体非我不可。”
“有劳了。”路子封道。
“你终是过了那条界限。”明云又道。
路子封看着他。
“再过七日,便是路朝夕投胎的日子。”明云一双明眸看不出什么波澜,“你该知道,你既然将自己的元神放在他身上做金刚罩,那元神就会随着他一同投胎,变成他的修为。越是临近他投胎之日,你的身子就越是容易出问题。虽说眼下看来,是事出有因。但何事无因。”
明云的意思,路子封很清楚。
明云其实与路子封想的一样,虽然不知道天道到底给路子封和梅灵设置了怎样的因果,可以他们这些年的经验来看,他与梅灵,只能活一个。
这个感觉随着梅灵投胎日子的临近越发清晰。
就好像是脑中有一个声音在说,那只梅花灵会替代你,成为你,而你已经没有用了。
路子封并不怕灰飞烟灭。
他只是,只是有了贪恋。
贪恋一缕梅香。
“即便是天道如此,那也是我的道。”路子封冷声道,“倒是你将广然支开又是为何?”
“你不问路朝夕在哪?”明云道。
“他想就夜叉族酒凌,现下应该是去了苍山派找寒润讨剑了。”路子封道。
路子封醒来虽然有一点不适应,但是仔细一想便可明白。梅灵一定是得了冥王和广然的允诺,路子封身子无恙才离开的。
路子封甚至能想到,梅灵还满怀欢心的去帮苍山派和落枫派安置百姓,然后带着寒润和青芒剑再次引渡夜叉族的九歌公主,这样若是时间赶得巧,还可以在路子封醒来之前,给路子封带一个故友——九歌。
“你呢,你大费周章来此又是做什么?”路子封问。
明云想了想道:“或许是想最后与你确定一下路朝夕投胎的日子。”
路子封心口略不适,他皱起眉道:“那日子我早在千年前就定下了,可有问题?”
“便是因为千年前定下的,所以才来问问路先生,还要不要更改。”明云道。
路子封冷下声道:“自是不会更改。”
“路先生不会后悔吗?”明云看向窗外盛开的梅花树道。
“既是我做出的选择,就绝不会后悔。”
路子封顺着明云的目光向窗外看去,那本是没有人的梅花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梅灵的身影。
梅灵遥遥地看着路子封,没有走进,那距离不近,路子封甚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口型像是在唤自己,那声“先生”,一平一仄落在他心尖上。
他只觉得心口一紧,想要开口,那树下又没了梅灵的影子。
路子封笑自己身体太过虚弱,竟会看到梅灵的幻影,待到梅灵回来说给梅灵听,他定会高兴的满树花开了。
路子封又看了一眼屋外的梅花树,那树已经枝繁叶茂,也不知再盛开,会是什么样子。
确认路子封虽然无碍,但因失了萤火,近期也不能去送信。广然打发了来探望的小鬼,跟明云一同回九幽去。
“我刚刚好像看到朝夕下山了。”广然回头看了一眼乱葬岗,不安道。
“我要不要回去告诉先生一生。”
说着广然就要掉头,被明云拉过:“许是他想起山下有什么事情要做,一会儿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