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也没在意,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朕就不留你在宫中吃饭了?”
“小气?做了天子还这么小气?”杨峥心里骂了声,面上却恭敬的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着便站了起来,抱着玉如意退了出去。
门前早已一个太监迎了上,引领着他走出去,比起来时的紧张,这会儿彻底放松了,目光也不不如进来的时候那么老实,眼看着院内引清流穿过,遍植名花奇树。其中渠架飞桥,殿筑水中,幽窗曲室,壁砌生光,“壮丽巧绝”之处不可胜数,心头少不了一番感慨:“果然是盛世之治啊?”
院内,宣宗并没有离去,慢悠悠回到的书案旁重新抓起了朱笔,这时屏风后,珠帘一动,大太监金英走了出来,弓着身子站在宣宗的一旁,目光看着宣宗手中的朱笔笔走游龙,好一番羡慕。
“你都听到了?”宣宗头也不抬的问。
金英点了点头道:“奴婢听到了?”
宣宗道:“听到就好,恢复洪武旧制的事儿就不必在提了,朕可不想做户部尚书的王麻子,累死累活还不讨好?”
金英有些失望,自从两年前内阁逼着皇帝打击太监势力,文官的权势引起了皇帝的警觉,随着这两年日益成熟,势力越来越大,皇帝的戒心也跟着大了起来,一面壮大太监的力量时,少不了询问一些主意,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帝身边的老人,这话儿自是少不了要问他,起先他不知如何应对,可皇帝在与文官争执后,在气恼的时候总要问一问,他便留了个心眼,趁着皇帝不注意,寻了王振来讨了个主意,王振说这帮文官势力之所以大,全因为内阁地位的提高,昔年五品的官儿,已凌驾在尚书之上了,内阁权势一大,皇帝的权势就会削弱,唯一解决法子,便是恢复洪武旧制,皇帝亲自做这个宰相。这番言语有些大胆,按说不是一个太监该说的话,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说,一次皇帝问户部要银子,被文官抓住了小辫子,上了几道奏本狠很骂了一番,皇帝气恼之余要对几个官儿做出惩罚,内阁却跳出来维护,下了早朝,皇帝气得厉害,又开始询问,他怕皇帝问多了,自己迟迟给不出一个好的主意,引起皇帝的不满,便大着胆子把王振所说的小心的说了出来,皇帝细细品味之下,竟这么做了,没想到一心一意的恢复祖宗旧制的好主意,竟抵不过杨峥的一个里张王麻子,心里既失望又有几分怒恨。
“奴婢知道了,这就让人去告知内阁?”金英应了声,弓着身子便去了。
待金英的身影去了,宣宗才抬头看了一眼,太监固然可用,可也不能全用,治国还得靠文官啊,否则累的可就是朕啊?金英连这个都看不明白,如何是文官的对手,看来这司礼监得寻个用得着的人才行啊?嘀咕完手中的朱笔用力勾画了几下,一幅优美的画卷,便定了形。
宣宗长长吐了口气,提起宝玺用力盖了下去,独自欣赏了一番,这才转身进了后堂。
杨峥出了深深深几许的皇宫大内,被柔和的阳光一照,冷风一吹,再回头看看身后颇显冷清的紫禁城,颇有几分两世为人的感觉,心道:“其实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一辈子就在这么一座城里,既看不得这花花的世界,又吃不得上等的山珍海味,全世界的人都想着法子期盼着他,想着法子想从哪儿获得好处,文官想要获得名垂千古的名声,太监想要一张狐假虎威的虎皮,百姓想要一个勤政爱民,治国有方的好皇帝,便是自己的子女也无时不刻带着面具期盼着他,这世间最没比做皇帝更无趣的事情,可恨的这等无趣的事情,却是人人挤破脑袋去做,哪怕是在座城里坐上一日也好?”
杨峥摇了摇头,嘴里呢喃了朱元璋那首《无题》:“诸臣未起朕先起,诸臣已睡朕未睡。何以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犹披被……?”
刚叨念了两句,就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跟着杨士奇的半个身子就从珠帘后面伸了出来,冲着杨峥招收喊道:“哈哈,杨小弟你果然在这儿,老朽来得可及时啊?”
杨峥疑惑的道:“杨大人你这是……?”
杨士奇哈哈大笑道:“杨大哥要感谢你啊,我就知道这事儿你一定能办成,老朽果然没看错人?”
杨峥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杨士奇道:“还能有什么时,当然是恢复祖宗旧制的事情了,刚才皇帝来旨意了,恢复祖宗旧制不可行,已责令取消?你说老朽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
杨峥这算听明白了,虽说知道这不过是皇帝与内阁之间,宛如百姓家儿媳与婆婆闹了点小矛盾罢了,毕竟是一家人,谁也离不开谁,有了自己这个中间人稍微说合一下,自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只是他没想到旨意竟去得这么快。
“你啊,是得好好谢谢我?”杨峥也不客气。
杨士奇道:“这不,我代表内阁,六部尚书特意来请你一品居吃酒,你啊快些上来吧?”
杨峥尚未回过神来便被拉到了马车上,刚坐下,就见杨峥怀里抱着鼓鼓的,有些好奇的摸了一把道:“什么宝贝?”
杨峥立即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厌恶的道:“你这个老东西,不要动手动脚的,我可不是苏晴大姐,小心我告诉她老人家,晚上有你受的?”
杨士奇黏着长须哈哈大笑,道:“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老夫是那样的人么,不过是好奇你怀中什么宝贝罢了?”
杨峥看他模样,也不好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了那把不求人,道:“看看吧,就这玩意还能是什么宝贝?”
杨士奇一看那宝贝,顿时双眼一亮,一把抓在手里,道:“这,这是皇上赏你的?”
杨峥道:“可不是,这皇帝也小气,你说给点什么不好,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么好,随便给我一幅字画也好过这什么不求人,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整日就拿在手里挠痒痒,也亏得皇帝老人家想得出来?”
杨士奇把那不求人做摸摸又摸摸,好不舍得,听了杨峥这话儿,立即摇头道:“我的好小弟,你啊,真是有眼无珠识不得真宝贝,你可知道这一把不求人可比皇上的字画贵重多了,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文官百官想要这样一把不求人,求之不得么,就是老夫四朝老臣也想要一把,可皇帝都没舍得给,你说你年纪轻轻,也没看见立什么功勋,皇帝怎么就给把这个给你了,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可恨的是你小子竟然一脸的不屑,皇帝老人家若是知道,只怕要气死?”杨峥起先不在意,可看杨士奇那一脸羡慕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疑惑,一把夺了过来,看着杨士奇道:“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不就是一把不求人么,这市面上随处可见,你花十几文钱就能买上一把,好点的也十几两银子而已,就算咱们这把是皇家出来的,皇上老人家用过的,充其量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而已,那比得过皇帝的字画,我可听说了就在这北京城皇帝随便一幅字画都能卖个上千两?不比它珍贵?”
杨士奇叹了声,一副对牛弹琴的神情,道:“我的傻小弟,你好好看看这块不求人的质地再说话,等你看明白了,你就知道皇帝老人家对你有多好了,不怕你笑话了,就是老夫这等四朝老臣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也不如你啊?”
杨士奇越是这样说,杨峥越发好奇,将手中的不求人反复查看,只觉得摸起来光滑之外,并无特别之处,不免越发好奇。
杨士奇看他模样,知道今日这话儿不说明白,自己的这个傻弟弟是怎么也看不明白其中的关键,指不定心里还抱怨上皇上了,便从他手里拿过不求人,掉过头来放在杨峥的面前,道:“你看这玉光滑如脂,晶莹剔透是不是?”
杨峥起先没察觉,被杨士奇这么一说,再伸手摸一摸,的确如此,便颔了颔首道:“是有怎么了,但凡天下的不求人,不都这么模样么,难不成还是石头做的不成?”
杨士奇越发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叹了声,道:“你啊就怎么说不明白,老夫这样告诉你吧,这块不求人原本是永乐年郑和从西洋诸国带回来的宝物,是用罕见的黄玉所筹,世间罕见,你没听这京城的人说么世人都晓单脂好岂知黄玉更难找。据说永乐皇帝就十分欢喜这块不求人,只是他老人家身为皇帝,用这个有些不雅,便放在皇宫里没用,偶尔拿出来看看,把玩一番,后来这东西就传到了洪熙皇帝的手中,他老人家身子胖,对于这个不求人最是需要,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把这东西拿在手中挠几下,时日久了,便对这东西越发欢喜,这东西也就越发显得珍贵了,后来的事情不用老夫说了,想来你也猜到了,洪熙驾崩后,宣宗就拿在了手里了,他虽不常用,但也会放在手里玩一玩,最多的是用这东西压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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