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也是个嘴硬的,无论葛稚川说了什么,她都咬死了自己没有吃过生子药。
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月大,即使日日喝着紫河车熬煮的汤水进补,杨氏到底是损耗了不少精气,身形比起先前纤瘦了不知多少,手腕细的就跟柴火棍儿似的,眼珠子里也爬满了血丝,代氏在旁边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由于杨氏不配合,代氏自己也不愿意淌这趟浑水,省的里外不是人,引着葛稚川从正堂中往外走,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葛神医先前说过,杨氏服下生子药后,身上的精血全都用来供养腹中的胎儿,但眼下精气不足,该如何补充?”
面色红润的小老头捏着胡须,嘴角露出一丝讥诮:“若是现下将腹中孩子给落了,还能保住性命,但若是二夫人执迷不悟,非想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说完,葛稚川也不愿意在翟家多留,加快脚步越过代氏,直接离开了此地。
盼儿对杨氏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虽然跟代氏相处的好,但与杨氏不过只见了几次面罢了,让葛稚川去瞧上一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既然人家不领情,又何必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用浸泡过灵泉水的小米喂了锦鲤之后,小女人水润润的杏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大概是长期吃着沾染灵气的食物,不论是这一池子锦鲤,还是单独挑出来精心养着的那几条,个头都翻倍的长着,浑身鳞片更加艳丽,流光溢彩,甭提有多好看了,就连浮在背上的字纹都清晰了不少,先前祖父曾经瞧了一眼,对这些锦鲤赞不绝口,十分满意。
喂完锦鲤后,盼儿照例走到了仓房前,拿着钥匙将仓房的木门打开,直奔昨日浸在灵泉水中的福禄寿而去。
走到木盆边上,小女人缓缓蹲下身,看着盆里头浑浊的水,忍不住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将白皙小手伸进了泥汤里,将那块缩小了的福禄寿捞了出来。
昨日李师傅刚把福寿禄从石皮中剥离出来时,盼儿就看出这是一块豆种翡翠,水头自然比不上冰种与玻璃种,但眼下在灵泉水中浸泡了一夜,这块福禄寿竟然显得没那么浑浊了,虽然还能瞧见上头的飘花,但比起昨日看着要强了不少。
将翡翠放在手心里,盼儿从怀中抽出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将这块原石擦干抹净,这才从仓房中走出来。
回到主卧之后,小女人杏眼一扫,便瞧见身量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大红的襁褓,刚毅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因为嘴角咧的太大,面庞都有些扭曲了。
被抱在怀里根本不能动弹的毓秀瘪着嘴,一双肖似盼儿的杏眼里含着水雾,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让盼儿哭笑不得,她赶忙走上前,把手里的原石放在桌上,拉着褚良的手,轻声道:“你要扶着毓秀的腰,否则她不好受......”
看到小媳妇进来,褚良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坐在八仙椅上,按着盼儿刚才的指点,稳稳当当地将毓秀抱在胸口,突然说了一句:
“和亲的人选换了。”
端起茶盏的手抖了一下,里头溅出来的茶汤泼在地上,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定好的怡宁公主吗?”
“先前怡宁公主跟侍卫春风一度,怀上了身子,喝了药落胎后,便再也不能生子了,陛下之所以派公主和亲,就是希望邻国下一任首领能有一半大业的血统,既然怡宁公主无法生育,更换和亲的人选也是势在必行。”
眼神闪了闪,盼儿问:“你是不是老早就得知此事?”
褚良头也不抬,低着脑袋亲了亲毓秀,下颚处浓青的胡茬儿刮在小娃儿细嫩的面皮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子,见状,男人唬了一大跳,赶忙跟盼儿讨了些灵泉水,用带着粗茧的指腹抹在了毓秀的脸蛋上,见着红痕全部消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我想着让怡宁去和亲,日后再也见不到面,恩怨便两清了,但她竟然敢派人劫杀于你,简直是自寻死路,怡宁失贞一事,此刻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新皇无奈之下,准备将她送到清水庵中代发修行,省的损了皇室的名声。”
盼儿并非京城人士,也不知道清水庵究竟是何地,还是褚良主动解释了一声:“清水庵就在京郊,里头的姑子不是妃嫔就是公主,原本身份都无比尊崇,但进了那种地方之后,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出不来也好,在佛前磨磨性子,省的戾气这般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实在瘆人的紧。”
说完,盼儿小手拿着那块福禄寿在褚良眼前晃了一圈,抿嘴直笑:“这是昨个儿从毛料里开出来的翡翠原石,刚弄出来是是豆种翡翠,我在灵泉水里泡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成了冰种,这块原石虽然不大,但也能做出点小玩意来。”
心里头转过这个想法,盼儿便将栾玉叫进里屋,让她拿了这块石料,在城里找一个手艺好的老匠人,将这块福禄寿雕出四枚玉葫芦的坠子,挂在身上,寓意也不错。
转眼就进到了六月,本月初八是难得的好日子,赌石坊修缮了这么长时日,虽然还没开业,但也积攒了些名气,不少喜欢赌行的老手都想看看这家新开的铺子有什么好料,被勾的心痒难耐,今日可算开张了。
开张时,盼儿就在陈家酒楼的雅间里头,推开窗扇,正好能瞧见对面赌石坊热闹的场面。
说实话,赌石若是适度的话,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毕竟毛料也是分等级的,最有可能出绿的石头,全都被盼儿摆在了最里侧,这些石头通常都要百两银子才能买下来,而最靠近门口的,则是一些普通的黑皮石头,瞧着毛料的品相,就不像是能有翡翠的。
不过这也不尽然,昨个儿天黑之前,她来到赌石坊中,特地将所有的毛料都给摸了一遍,按着灵气将石料归拢好,其中灵气最足的一块,她给放在了中间那档,而一两银子一块的毛料中,也有几块品相不错的,到底谁能捡漏,还是得看运气。
在赌石这一行,盼儿并不是行家,不过她因为拥有灵泉的缘故,能感受到毛料里的灵气是否充沛,这样一来,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客人捡漏的可能性。
当然了,盼儿没打算完全按着灵气充沛与否将毛料排列起来,毕竟开出来的翡翠也分大小跟种水,要是毛料中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帝王绿,即便是难得的玻璃种,但因为其分量太小,其中蕴含的灵气也不会太过充足。
脑海中浮现出“神仙难断寸玉”这句话,小女人笑着摇了摇头,端起了一杯樱桃汁,小口小口的喝着,颜色浓艳的汁水一进口,那股香甜的感觉霎时间将味蕾全部包裹起来,因为榨汁的樱桃原料本就不错,再加上几滴灵泉水,更是难得的美味。
此刻赌石坊彻底热闹起来了。
卢仁便是其中的一位客人,他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长袍,手里捏着十两银子,满头大汗地观察着木架子上头摆放着的毛料,这些石头花色各异大小不一,大多都是没开窗的,从外表上看,根本瞧不出哪块石头里蕴藏珍宝,他浑身上下只剩下十两银子,这是卢家上下三个月的口粮,要是没有压中的话,卢仁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石料拢共分为六档,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以及议价六种。
议价的石料全都是开过窗出绿的,有的成色好,有的成色不好,赌石坊中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主动提出一个价码,如果有客人看好了那块石头,便可以商议一番。
由于开了窗的毛料肯定会出绿,赌的是大小和种水,所以价格要比普通的毛料高出数倍,根本不是卢仁这种穷书生能买得起的。
卢仁今日就打算买两块五两的毛料,至于这两块毛料中究竟能不能开出玉石,他心里也没底。
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儿,卢仁掌心也一片湿滑粘腻,他反反复复地挑选着,最后终于选到了两块毛料,一块跟蹴鞠一般大小,石皮上满是竖纹,另一块跟竹篮子似的,表皮光滑,通体黝黑。
赌石坊今日刚刚开张,选中毛料的客人,只要花上十两银子,都能免费解石,卢仁正好卡在免费解石的这个关口,伙计帮着他将石头搬到解石师傅面前,那年轻力壮的汉子拿起金刚砂锉刀,开始给竖纹石头去皮。
因为这块石头并不很大,解石的汉子也不敢从中剖开,眼见着石皮噗噗地往下掉,还没有看到半点儿绿意,卢仁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里衣都被身上冒出来的冷汗打湿了。
好在片刻之后,开窗的地方终于出色了!
淡淡的蓝色出现在石皮表面,这是今日开出来头一块翡翠,解石师傅手上的动作越发小心起来,生怕他一个大力,毁了里头的原石,天知道这块翡翠到底值多少银子,万一坏了的话,将他卖了都赔不起。
等到表面上的石皮慢慢磨掉之后,这汉子换上了精巧的锉刀,继续打磨着,眼见着蓝色露出的越来越多,围观的客人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惊诧之色,原本他们还以为中档的毛料中根本开不出来什么好货,哪想到这毛料中竟然开出来了玻璃种的蓝水翡翠,瞧瞧那如同海水似的蓝色,虽不及帝王绿华美,但却十分稀少。
要是这块蓝水翡翠稍稍大些,至少值五百两雪花银。
卢仁此刻憋着一口气,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激动地浑身发抖。
过了许久,等到解石结束之后,足足有瓷碗那般大的蓝水翡翠呈现在众人眼前,即使这块只是未经打磨的翡翠原石,但因为种水太好,在太阳底下都透着淡淡的幽蓝色,根本看不出里头有多少杂质,像这种玻璃种的好料,在赌行的人眼里,自然是难得的好东西。
解完一块石头后,卢仁将第二块推上前,把蓝水翡翠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抚过翡翠原石的手掌都在发抖。
即使卢仁把家里头所有的银钱全都拿出来赌石,但他的确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开出一块上好且稀有的蓝水翡翠。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死死盯着解石师傅。
今日他的运气好,说不定第二块毛料中也能开出翡翠来,心里这么想着,卢仁眼中的期待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
第二块毛料分量稍微大了些,解石师傅从边角处切开,并没有看到翡翠,之后下刀便狠了些,足足切了好几下,这才瞧见了一缕红色。卢仁激动的脸色涨红,让解石师傅下手稳当点,等到那块原石完全露出来之后,竟然是一块红翡。
这块红翡是豆种,且只有寻常男子巴掌大,论价值根本比不上先前的蓝水翡翠,不过花五两银子买下这一块毛料,卢仁肯定还是赚的。
翡翠原石开出之后,解石师傅清了清嗓子,问:“客人可要将这两块原石拍卖了?我们赌石坊并不收购原石,但若是拍卖的话,您肯定不会吃亏的。”
卢仁面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不过他正是缺钱的时候,家里头都没米下锅了,若是今日不将银钱拿回去,卢仁还真怕刚生了孩子的媳妇会跟他和离。
心里头转过这些念头,他赶忙点头:“那就留在赌石坊中拍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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