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再次见到心然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带着抄录了小半本的《炼金术解析:金汞血液》又一次来到了“鎏金之血”。
关于《炼金术解析:金汞血液》的研究暂时陷入了僵局。提克苏恩找不到能与书籍里文字对照的翻译文本,而莫离也不愿意主动解释关于这类书籍的秘密。莫离一直在思考那个出现在图书馆里的身影,在关于那个身影的秘密没有被他揭露之前,他不愿意对提克苏恩或者其他欧斯汀克里的人们吐露这一切。
他索性带着疑惑来到了明娜的小作坊里。它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几乎能说门可罗雀了。
“莫离!”心然的声音里带着喜悦,她蹦蹦跳跳的跑到莫离面前。
“好久不见了,心然。”莫离冲她笑了笑。
他在进门的那一刻就闻到了多种药草混杂在一起的香味,麝兰花的幽香、雪花莲的清香等等。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在捣鼓些什么,沾染上了这些药草的味道。
“心然,你快过来,怎么莫离一来你就分心了。”作坊深处传来明娜气愤的大喊声,心然有些尴尬的对着莫离吐了吐舌头,又“噔噔噔”地跑进了作坊内部。莫离满怀好奇地跟在这个女孩身后。
他最先见到的是在大锅里翻煮的谜之蓝色液体,而明娜则在费力地搅拌着这些粘稠的液体。在明娜的不断搅拌下,这些液体越发得粘稠了。
“快,把桌子上的麝兰花的萃取液拿过来。”她头也不抬的指挥道。
心然乖乖地取起一根试管样式的器皿,里面是紫色的麝兰花萃取液。还没等她拿到明娜面前,明娜又喊道:“还有雪花莲的萃取液。”
“哦。”心然含糊的应道。她的视线慌乱地从桌上那堆器皿里扫过。
莫离先她一步拿起雪花莲的萃取液。他跟在心然后面快步来到大锅前。
明娜粗略地扫过一眼递到身旁的试管状器皿,然后将那些萃取液依次滴了几滴下去。这时候,大锅里发生了无比诡异的一幕,那明明处在沸腾状态的粘稠液体,突兀地升起大片寒气,将大锅上空的空气变得蒙白一片。
他一把将傻愣愣站在锅前的心然拉到身后。
“好了,等雾气全部散去就做完了。”在见到这片雾气后,明娜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像是想起什么,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心然,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你,知不知道这回你犯了多大的错吗?”
心然低着头不敢看向明娜,她紧紧的咬着红润丰满的下唇,不停点头。她当然知道了,明娜有警告过她不要分神的,可是在那一刻她却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亦师亦友的女人。
“都说了,炼金术需要足够的耐心。”明娜无奈地放缓了语气。
“对不起……”心然的声音显得那么无力。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悲剧呢。但愿你能记住这个教训吧。”
她们正说着,大锅上方的蒙白雾气渐渐地散去了。明娜若有所感似的回身对着大锅:“心然你过来,这还没有结束。”
莫离对着身后的女孩投以鼓励的目光,心然这才平复下慌乱的内心。她深深吸了口气,站在明娜身旁。
“当这些雾气散去,锅里的液体就变成了坚冰。这时候你就需要准备好‘融火试剂’,不需要太多,滴两到三滴到冰块上就可以了。”
“然后呢?”
“然后准备提纯药剂,好了,你现在去配置‘融火试剂’吧,不要再出意外了。”明娜轻轻拍了拍心然的肩膀,鼓励道。
……
“看你这样子,你是找到其他来自迪利亚姆的旅法师的遗物了?”
明娜不断翻找着作坊里的零食与茶叶,间或对着心然那里投以几缕目光。她们这几天过得充实且忙碌,以至于她都忘了她将那些东西放在了哪里。
“算是吧。”莫离看着心然那尚且生涩的动作,随口回答道。
“那到底算是,还算不是?”明娜停下手头上的动作,颇为无奈地看向莫离。
“我抄录了一部分,那本书我是带不出来的,你看看是不是吧。”他索性将整沓纸张拍在桌上,“不过明娜你知道一个叫‘洛本·梅里特’的人吗?”
“谁?”
“‘洛本·梅里特’。”莫离一字一句地又复述了一遍。
“完全没有印象,在我的家谱里根本没有这个名字出现过。”明娜摇头道。
突然,她又惊喜地呼喊了一声,她终于找到了那些藏匿在角落的零食和茶叶。她也顾不上给莫离泡好花茶了,径自将那些东西摆在莫离面前,然后抄起那沓纸张。
“《炼金术解析:金汞血液》?”她惊喜地喊出了书名。
“有联系吗?”因为嘴里塞着一块饼干,莫离的声音显得含糊不清。
“不清楚,不过后缀这两项从名字上看确实与‘鎏金之血’有着莫名的联系。”明娜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可是她才翻开一页,她就突然感受到纸张上传来的一股微弱的法术力波动。
她当机立断,将那沓纸张猛然抛出。那沓纸张在莫离惊诧的目光里化作翻飞的燃烧着的蝴蝶,灰烬似雪般在半空中飘飘洒洒。
“什么情况?”
明娜阴沉着脸,她面色难看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不清楚,可是它应该是被某种法术保护着的。所有抄录的行为都被那种法术当作是禁忌。”
她看着莫离,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你有见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我才刚把这书借到手……”他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他真的没有见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他记得新学期开学的那个早上,他在提克苏恩的书房里见过这些临摹下来的西茨语。可是在他晚上回到提克苏恩书房的时候,那些纸张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残存的一小块灰烬样的东西。
他起初怀疑是提克苏恩带着这些纸张去请示长公主殿下了,可是如果那些灰烬就是纸张自燃得到产物的话呢。
“怎么了?”
“我想……我可能见到过。”他一脸凝重地将那件事告诉给了明娜。
明娜思躇一会,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了,这就是一种保护类的法术。”
“连你也不知道更具体的消息吗?”
“不知道,不过我猜测它来自迪利亚姆。如果是所谓的凡森皇室的杰作的话,我想他们没有理由去保护这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莫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莫离,问她那个神秘的身影。”岚终于对莫离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她自从来到“鎏金之血”之后,心情就一直不怎么美好,莫离几次感知到她欲言又止的复杂情感。
他在心里回应道:“这合适吗?”
“我总感觉那是某种炼金术的产物,如果不问她的话,你可能会走一大段弯路。”岚的回复异常坚定,“所以,你可以试着问问与影子相关的炼金产物。”
“嗯。”他默默点头。
“明娜,我在找到这本书的时候,有见到过一个人影。”
“那你不应该告诉我,而是告诉负责管理这些书的人。”明娜带着疑惑一板一眼的回道。
“可是他却像个影子一样折叠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明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她兴致勃勃地问道:“更具体一点的描述有吗?”
“就说他脚下的阴影呈椭圆状延伸,而他本人则融进了椭圆状的阴影里。那份阴影沿着书架的缝隙消失在你眼前。”岚提示道。
莫离如实说道。
“那是‘拿非利’。”明娜沉默片刻,说道。
“‘拿非利’?!!”莫离惊诧地大喊。虽然岚早就和他说过这样的解释,可这种冲击感远没有明娜带来的强烈。毕竟明娜才是他们当中最精通炼金术的存在。
“是的,‘拿非利’,一种炼金产物。”男孩的惊讶使得明娜有了一种满足感,她像是炫耀玩具的孩子似的,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解释道:“有一种说法是神明与人类交合,因而诞生了‘拿非利’这种生物。可是这在旅法师看来是错误的。”
“因为神明不过是强大一点的生灵?”
“没错,神明没有想象的那么伟大,他们就是强大一点的生灵。有的时空存在神明,就像是欧斯汀克;而有的时空不存在神明,就好比雷纳格尼尔。归根结底,神明就是人类或者其他生灵聊以自慰的慰藉罢了。”明娜缓缓道来。
“那么‘拿非利’又是怎么产生的呢?有一种解释是‘古之王’。”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好让这个解释听上去更有压迫力。
莫离呼吸一骤,他又听到了那个名词。“古之王”这个名词似乎一直环绕在他身边,这个名词从他成为旅法师开始就出现了,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断听闻“古之王”的名号。
“炼金术一直在追求的极致是‘永恒’,也能被解释为‘长生’。据说‘古之王’以炼金术的形式构建并创制了‘拿非利’,这也意味着他朝着漫漫无期的‘永恒’更进了一步。因为创制生命永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古之王’他是迪利亚姆人吧,而‘拿非利’在欧斯汀克有,在封擎也有。这是不是意味着‘古之王’本身也是一名实力强大的旅法师呢?”莫离问道,他的后背止不住地渗出冷汗。
明娜摇头:“这我不能肯定,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他是旅法师。也许是‘古之王’遗留下来的遗产被某些幸运的家伙给找到了呢。”
“还有这种解释?”莫离傻眼了。
“当然有,迪利亚姆一直都是一个来往旅法师众多的时空,可能是因为它的古老与神秘。每个人都想揭开‘古之王’的神秘面纱,关于‘古之王’的说法众说纷纭。有的人认为他就是旅法师,而有的人认为他是个没有成为旅法师的真正的天才。”
她轻轻拍手,将话题拨回正轨:“好了,闲话就说道这里,继续说说那个‘拿非利’吧。‘拿非利’这种生灵在构建与创制过程中虽然用到了乙太,可是他们是完全对乙太绝缘的。也许这就是多元宇宙对非自然生物的一种约束吧。”
“你是说他们失去了成为旅法师的可能?”
“如果没有旅法师将他们的火花馈赠给‘拿非利’的话。”明娜回答得很快,“当然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他们天生对黑色法术力的敏感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许这也是多元宇宙对他们的深深恶意呢,意味着‘永恒的罪孽’或者‘堕落者’之类的。”
“这听起来真是残酷。”莫离感叹道。
他又问道:“那我以前在封擎见到过的那个‘拿非利’也表现出了同样的特质,难道操纵阴影真的是他们的天赋能力吗?”
明娜不可否认的“嗯哼”了一声:“是这样的,就操纵阴影这一点而言,在你这个阶段的法术师可是很难做到的。然而对‘拿非利’而言易如反掌。但是,我必须得提醒一句,‘拿非利’这种炼金生物是需要生灵去操纵的,单单他们一个个体是很容易陷入极端的。”
“陷入极端?”
“也就是为着某种理念而渴求力量,尤其是旅法师的力量。”她眯起眼睛,一脸严峻。
就在这时,心然欢快的声音打破了作坊内的肃穆。那个女孩过于专心于她的工作了,以至于她完全没能听到莫离与明娜逐渐偏向于严肃的对话。她满心欢喜地看向那两人,期待着他们的夸奖。
“一起去看看吧,就目前所知的情况来讲,你就算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其他线索的。”明娜轻快地走向心然,临行前她轻声说道。
“明娜你就不关心那些书籍吗?”看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莫离好奇地问道。
“担心有什么用呢。我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如果真的走上了家人们的老路,那我宁可将‘鎏金之血’就此断绝。”她的声音幽邃且满是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