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帕斯楚吗,那个紫罗兰公爵的唯一继承者。我在帝国里曾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想到过了两年,居然能在这个舞台上见到他的样貌。”看席里,一个女声幽幽的说道。
“他一直都很出名,未来的四大公爵之一、凡森帝国的天才等等荣誉无一不替他扩大了声名。也许早在他出生的时候,他的一些传闻就在帝国里流传了呢。”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一个男性声音的主人将那个女声听得清清楚楚,他回答道。
“真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人生,天生含着纯金的钥匙,往后的日子也平坦开阔……”女声里带着几分艳羡。
“除了遇到我们。祂马上就能与我们同在了,只要祂在,我们就能夺走那辉煌的未来。”
“是啊,因为祂在……可是祂只会选择一个人,卡尔顿。”
“这我当然知道,艾露。这是我唯一不会放弃的东西……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看席上的男孩女孩一脸淡漠,与周遭的兴奋狂热格格不入。以这两个孩子为中心,扩散出去的矩形的座次上坐满了晴阳学院的学员。
其实不光是晴阳学院,第二日胜出的学院以及那些尚未进行比试的学院也各自在看席上划出了一块区域。结合米修蓝的过往战绩,它们一个个表现得如临大敌。
此时,角斗场上的帕斯楚已经与夏奈纠缠在了一起。夏奈也是黑格学院准备的杀手锏之一,他是一个习惯使用双刀的男孩,近身作战是一把好手。
在角斗开始之后,他就试探性的挥动手上的双刀佯攻,在绿色法术力的加持下,整个人迅猛得恍若草原上的豹子。这虽说是佯攻,但如果对手躲闪不及或者选择原地反击的话,瞬发的绿色强化法术就会令这趟佯攻变成猛突般的狂袭。
帕斯楚在认出这个精心构建的陷阱之后便果断冲向了夏奈,于此同时他手臂上电流奔涌。
这种佯攻从积蓄力量到彻底爆发是有一个时间过程的,这也是它的一个弱点。躲闪的目的是为了避开它力量爆发的巅峰时期,不过这也同样意味着丧失了进攻的机会。帕斯楚当然不会选择这种打法,因此他打算逼迫那尚未积蓄完成的力量提前爆发出来。
半空中,经由绿色法术强化的身躯与被电弧缠络的手臂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帕斯楚的速度与反应都很快,他抢在夏奈挥动双刀之前就提前伸出了双手。这看上去就像是夏奈将自己的手腕送到了帕斯楚面前,而那个男孩只需要抓住那对手腕就行了。
而接下来就是跃动的电弧的杰作了。纯绿的法术力大幅度增强了夏奈的体制,可这远没到能无视法术的地步。帕斯楚有意放水的电流依然令夏奈苦不堪言,只是在半空中半秒不到的接触时间里,他就觉得自己握刀的双手快要失去知觉了。
“喝啊!”
就在夏奈面露苦色的瞬间,帕斯楚借力转身扭腰一气呵成,他大吼一声将夏奈给丢了出去。
在脱离帕斯楚的双手之后,夏奈强忍着痛苦在半空中蜷缩起身体,好让自己落地的时候好受一点。他已经体会到两者间的差距了,而这仅仅只是初次接触。
“不愧是你啊,帕斯楚。”再度看向帕斯楚的夏奈眼神里只有恐惧,他架起双刀,却不敢再进一步。
帕斯楚咧嘴一笑:“我就当是赞美给收下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下去,要么我把你给丢下去。”
他作势前进一步,双臂上的电弧“哗哗”作响,总令人想起成百上千只鸟儿杂乱鸣叫的场景。
“我倒是想有的选择啊,可是踏上这个舞台的人们从来都没有选择。”夏奈苦笑道。
他嘴角的苦笑还未敛去的时候,帕斯楚就动了。两者之间过分的实力差距,令夏奈只是多说一句话都成了破绽。夏奈只瞧见那只带着红色法术力的拳头在面前飞速放大,然后狠狠地击打在他的侧脸。
他翻滚着到地,嘴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整排的牙齿都被打落了。他在恍惚里见到一双纯白的鞋子停留在他耳旁不远处,绣金的白袍几乎要完全盖住那双鞋子了。
“好了,就此打住吧。”
罗不紧不慢的走到帕斯楚跟前,他低垂头颅瞥了一眼快要晕厥过去的夏奈,说道。
帕斯楚无言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一次看向了那个位置。在大获全胜之后的回首眺望,那里不是空空荡荡的椅子,也不是心不在焉的观众。那个男人就在无数人里,抬起了他的一条手臂,大幅度挥舞着。
对他而言这可能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可帕斯楚却感受到了高涨澎湃的喜悦。
……
“其实夏奈已经不弱了,可惜他遇上的是帕斯楚。”
“你认为他很强?”
“介于平均线之上吧,如果是其他人遇上他的话,没准就掉进那个陷阱里了。‘野性伏击’与‘兽血’的法术组合,我在《经典法术组合》里看到过。”莫离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解释道。
“其实这套法术组合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如果事先对它有所了解的话,又或者是像帕斯楚这样经验丰富的话,它能起到的作用就比较小了。与之相对的,它在面对那类不了解这一组合法术的人面前,往往能取得显着的功效。”
莫离侃侃而谈,替斯图路解释困惑。
“好吧,但我可以保证,他在我面前绝对扑不过来。”
“那其他人呢?这只是初赛,你认为其他人在面对这一法术组合的时候,会游刃有余吗?”
“唔……这……”
看着陷入沉思的斯图路,莫离无奈的笑了笑。他该怎么形容这个孩子呢,大概是耿直吧,还有那种惯有的不服输的性格。或许这才是提克苏恩所希望见到的那类孩子,和他在一起,莫离总觉得自己心思有些重了。
“是老气横秋才对。”岚一把钩住莫离的脖子,笑眯眯的说道。她吞吐的气息蹭过莫离的耳垂,另这个男孩微微意动。
“岚,你就别调侃我了。”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很高兴你今天这么有精神。”
“嗯哼。我呢,恰好从一个死结里走了出来。有时候我就会想,如果某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那该多好。可惜我一直都知道答案,它们是一定会发生的。”
“我听不懂,你说得可太含糊了。”
“你没必要现在就听懂,也许在很久以后,你回想我们的过去,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岚说着用脸颊蹭了蹭莫离的脸颊。莫离一动也不敢动,他莫名觉得岚的话里酝酿着极大的悲伤,总有一天会发芽开花。
“你现在要关心的可不是这些东西,你看那里。”
顺着岚的指向,莫离注意到了一个光头男孩。他们之间间隔了一整个角斗场,因此他不得不借助法术力去看清那个男孩。
猩红的覆盖了大半张面孔的刺青,纹路诡异却又惊人的和谐;像是与罗同款的白色长袍,不过那上面是红色的绣边,火焰般燃烧着。
“是他吗?”
“就是他。”岚回答道。
那个人就是战神奎尔都的僧侣,属于黑格学院的神谕者候补。
“我突然觉得这很可笑。”莫离端详那个男孩许久,终于褪去眸子里的法术力。
“为什么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总感觉我在不知不觉里成为了别人计划里的英雄,可实际上我对它没有任何兴趣。”
“就像你必须得解决掉神谕者候补。”
“是的。我一直在想,在她的计划里,我究竟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现在我明白了,她希望我去成为什么,而我是没有办法逃离她的计划的……或许从万斯死去开始,她就在谋划一个繁琐又无趣的计划——对她而言是带有各种趣味的。”
莫离整个人后仰,松松垮垮地依靠在椅背上:“这里有太多的人了,你知道的,心然、帕斯楚、凯洛等人。也许……提克苏恩爷爷也不能幸免。”
“你就是想太多了。”岚叹了口气。
“不然这很难解释,为什么我能知道夜鹗城塞地底暗道的构造,而帕斯楚他们却一无所知。”
“这更难去解释非得是我去扼杀那些带有威胁的不安定因素。”
“或许她在替这座斗技场命名的时候,一个计划就已经诞生了。途中虽然遭遇了多种波折,可她仍然想办法将它给拨回了正规。”
莫离缓缓阖上眼睛,下一秒,由他的精神力构成的身形出现在心湖世界里。
他扭头,岚的身影慢慢浮现,永远是那副散发着微光的模样。
“你说是吧,岚。”
“所以,你其实是不喜欢那种被算计被约束的感觉吗?”岚轻轻问道。
“是的。”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一个很凑巧的时机里成为了英雄,如同欧斯汀克史诗、传说或者神话里那么机缘巧合,你觉得你有权利拒绝吗?”
莫离一怔,他觉得岚这个问题好刁钻。他从没想过这样一个问题,现在却不得不去想,它就摆在自己面前,真真切切的难以摆脱。
“我不知道。”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
“他是睡着了吗?真是服了他了,这样的环境下,甚至马上就要面对奎尔都的神谕者候补了,还有这样的心情。”安东尼伸手想要推醒那个男孩。
他的手牢牢停滞在了半空中。一只从一侧伸出来的不属于他的手牢牢握了他的手腕。
“帕斯楚?”他忍不住问道。
“我相信他,因为他是莫离。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场,就没有必要去叫醒他。”
“行吧。”他悻悻道,“你还真是信任他。”
“那应该不是信任……”帕斯楚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理由。可那些理由哽咽在了喉咙里,因为他已经分不清这个理由是真实还是虚幻的了,它就像一场梦……可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真实的梦吗。
他茫然的回想到夜晚,回想起大火,火焰里的自己无力的倒下,火焰里的那个男孩悲伤的抱头痛哭。时间从那一刻起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他似乎在生与死的朦胧间,见到了莫离的背影,高举着那柄透明的似乎是没有剑刃的“伊坎之心”。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本应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的,可他什么都没有摸到。他不觉得那会是一场梦,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和莫离是有过过命的交情的。
“可这已经是7:0了,再过一把就该莫离了。”
“我知道,我一直关注着……”
“关注什么?”莫离从心湖世界里走了出来,眸子里带着些许倦意。
他起身看向角斗场:“唔,马上就是我了,对吧。”
隔着整座角斗场,那个属于奎尔都的僧侣已经按捺不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隔着这座角斗场,同步看向莫离。两人的视线在交战双方的半空中触撞在一起,剧烈地摩擦着。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有着不属于他的力量,也许那就是奎尔都的些许意志。”岚戳了戳莫离的侧腰,说道。
“那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奥泊始终是一个普通人的样貌出现在航线上了。也许他也是在恐惧,恐惧自己变成这幅不属于自己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底下的关于两个学院的比分跳到了“8:0”。莫离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走下看席。那遥远的地方,始终有一道视线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当他走到角斗场上的时候,出现了第二道视线。
他看向第一道视线的主人,也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孩。
“‘菲力德·哈尔’,你是战神奎尔都的神谕者候补,是什么驱使你参加这次的交流会的。”一旁默默观战的罗无视了莫离,朝着菲力德·哈尔问道。
“为了角斗的荣誉,那是献给神明的最好祭品。”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