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无视了恐惧的力量?
脸上得意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困惑紧跟着冒了出来。
终于注意到莫离的伊恩错愕的发现那个男孩并没有流溢出恐惧的神情,似乎恐惧之摄没能在其身上起到任何作用。
他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拉法赫的意志已经进一步左右了他的思维,心中本应持有的某些情感在一点点的消失,很快他便只余下一个念头——抓住那个男孩。
他遵循那个念头并开始汲取周遭地脉里的黑色法术力,以一种充斥着威胁的态势不断前压,步步紧逼却不着急释放法术。一股因实力差距而产生的压迫感紧紧迫向莫离,空气黏稠得可怕,犹如午后暴雨前的一刻,沉闷煎熬且压抑。
这种纯粹的压迫感反倒令莫离的表情微微波动了数秒,但很快,他操纵乙太构筑起无形屏障,把影响消弭于无形。
“怯,你们怎么总想着反抗?”压迫没有生效,伊恩略显不耐的扬起手,法术力的波动一闪而逝。
下一刻,五条墨色的毒蛇凭空出现扑咬向莫离,惨败的毒牙泛着冷芒。
几乎是同一时间,莫离已然旋身,伊坎之心在身后拉出一道半圆形,剑芒所附带的力量将那群被召现出来的毒蛇拦腰撕碎。
“反抗?”不留试探的余地,莫离冲向伊恩,“我们凭什么要让你为所欲为?”乙太奔腾所涌现的力量令他在几步内抵达了伊恩跟前,他挥动伊坎之心以一种类似袈裟斩的架势斜切那个男人。
爪状死气咬住来势汹汹的一剑,伊恩紧跟着想要发力夺过这柄将要抵至肩膀的神器,但璀璨剑岚比他更快的爆发出来,锋锐的气息势如破竹般撕开被予以众望的法术力手爪。
“什么?!”
已经久违的感受到某种被撕裂的痛楚,在思维做出决定之前,伊恩本能的驱使自身法术力释放了一个咒语——替咒草人。他于绝境之中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潜力,这个咒语几乎是在瞬间被四处汲取来的法术力所驱动。
匹练剑光无声地撕开被替换过来的草人,麦草碎屑天女散花般在莫离眼前纷纷洒落。“可惜了……”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刚才那一剑有运气的成分,构筑剑装隐蔽加持下骤然爆发的一击让伊恩差点没能反应过来。如果能切切实实砍中那个男人的话,必然会给其带去不小的麻烦。
但……仅仅只是擦破了皮的话——这样的机会已经不会有下次了,伊恩已经不会再轻敌了。
好不容易躲开那一剑的伊恩惊魂未定的站在十数米开外喘着粗气,他全然顾不上横贯手掌与小半张左脸的伤口,看向莫离的目光逐渐趋于忌惮。包含了神明的加持,他们之间近乎横跨了一个大阶段。那近乎逆伐的一剑以一种相当冷冽的姿态诉说着一样事实,他,伊恩,又在死线上挣扎了一回。
“你……你干了什么?!!”迟来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伊恩后知后觉的咆哮起来。
被拉法赫的意志所左右了的思维渐渐复苏,他看向莫离的目光里又附加上了刺骨的恨意,一如很多年前,他在“死”前看向山德鲁的最后一眼。
“这需要解释吗?”莫离嘲讽似的回敬道。
这不需要解释,既然彼此敌对,相互挥出致命一击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但伊恩不能接受这种事实,他的恨意又染上了浓烈的杀意,是汩汩流出的鲜血般的红。
“混蛋,那家伙,伊恩!!!!!”就连山德鲁也感受到了杀意,近乎超越恐惧的愤怒顷刻间灌满他的内心。他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用艰难提取出来的法术力释放了一个咒语。法术被瞬间加持在了伊恩身上,那个男人晃了一下身体,面上浮现出些许虚弱。
“怎么可能?你又是怎么释放法术的?”伊恩心底莫名滋生出荒谬的情绪,就连他看向伊恩的目光里都带着难以置信。
“机会!”趁着这个工夫,莫离猛地冲向伊恩,十数米的距离转瞬即逝,而他也在瞬间完成了剑气决的起手式。被加持乙太的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法术的东西摧枯拉朽般冲开伊恩粗略设置的防线,迫使那个男人不得不施展法术以相抗衡。
“挖骨刑戮?!”莫离认出了伊恩手头上的法术。
仓促之间被释放出来的法术轻易抵住了剑气决,同时还有余力把法术抗衡的战线推向莫离。这也是必然的事情,他们之间有着相当明显的实力差距,构筑剑装再逆天也不足以在弥补两人实力差距的基础上又额外给予莫离堪比神明力量加持的力量。
事实上,能对抗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超乎莫离的预期了。
“很好,能撑住!”回忆起欧缇斯的教导,莫离果断引爆剑气决。他现在既处于下风,那么就要找机会把持住战斗的节奏,如果让伊恩牵着鼻子走,那他就永远没有赢下来的机会。
又是超乎预计的战斗方式,受剑气决影响,挖骨刑戮的法术模型也陷入了不稳定的自毁的状态。伊恩赶在那之前一脸阴沉的引爆了法术。以纯粹力量和诅咒混淆成的小型风暴在两人之间轰然炸裂,伊恩不得不再度排出大量法术力以避免受到波及。
可莫离不想防御,他更不想躲。短暂的法术力风暴是他进攻的最好时机,有乙太流动带来的天然屏障,他的身体足以承受一部分力量的侵蚀。
念及如此,他冲入了风暴里,并施展霜印骑士们的剑术攻向伊恩。
撕开层流的伊坎之心令伊恩大吃一惊,这种比他更为疯狂的战斗方式差点让他以为那个孩子是想找他同归于尽。他只能倚靠自己这些年的战斗经验勉强挡下这些进攻,只是身体不免又受到些许法术力风暴的侵蚀。一时间,他那颗近乎裸露在空气里的心脏跳动得更为厉害了,掀起数次不正常的气血翻涌。
莫离同样也不好受。法术力风暴来的影响比他预计的要糟很多。他本以为只是身体受到一些震荡伤害,但谁想构筑剑装完美的挡下了那些伤害,付出的代价却是乙太的过量使用。
他依旧在不停进攻,不给伊恩留下喘息的机会,只是眼前猛然暴起的宛如火燎后的活蛇的幽蓝色血管已经在提醒他身体已经达到某个临界点了。
“这可不行……”眼见自己的所有攻势被悉数当下,莫离心思意念飞转。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伤到伊恩的手段,如果只是一昧猛攻的话绝对撑不到那时候。
只是,该找什么办法呢?
“嗯?你这个状态支撑不了太久吧?”伊恩突然问道。又一次挡下莫离角度诡异的攻击后,他发觉那个男孩身上已经不知不觉爬满了幽蓝色的纹路。那些应该是经络血管的位置,稍稍联想到男孩身上不同寻常的变化,很容易找到答案。
“你猜啊。”
“哼哼哼,我倒要看看你会嘴硬到什么时候。”伊恩又一次龟缩了防线。虽然他知道黑色法术力在这方面算不上擅长,但凭着实力差距,他慢慢拖下去胜算反而是最大的。莫离还能有什么后手?这种诡异的强化法术和不惧恐惧之摄的影响估计就是极限了。
“嗯?”龟缩起来的伊恩令莫离难以下手,但这也减轻的他的攻击压力。莫离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事态变化过于戏剧,现在他反倒能拖延更长的时间了。
……
“哥哥……可恶……那个家伙,应该在那一天就把那个家伙永远留在蕾妮斯广场的……”罗兰急切的压在水镜前,银色的眸子里带着难以消弭的怒意,恨不得自己可以穿过水镜把伊恩碎尸万段。
一旁的鲁博泽倒是悠哉游哉的细品了一口欧缇斯刚刚调配好的鸡尾酒,含笑看着水镜里的角斗台。
“兰瑟小姐,请保持冷静。您担心兰瑟先生并不假,可这不能改变他的处境。这时候只能是去相信他,兰瑟先生已经制定好了完整的计划……”
“和这个无关!”罗兰怒气冲冲的冲欧缇斯抬手抗议道,“你不明白这种感觉,我……每次我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身陷险地……我只希望他能安全,永远安全!!”
欧缇斯怔怔地看着宣泄不满的女孩,片刻后,他苍白的眉毛忽地耷拉了下来:“您说得有道理。”
声音既苍凉又疲倦。
他又看了一眼鲁博泽,没有再说话。
“不可能的,既然他决定成为旅法师,安定就已经远离了他。”鲁博泽这时候却放下酒杯唱起了反调,“我们深有体会。小公主,与其担心这担心那,不如放松下来。”
罗兰控诉似的用银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鲁博泽,无声沉默却胜似千言万语的倾泻。
“这从来都是该死的既定的命运的锅,多元宇宙就是这么残酷的一个地方。”鲁博泽对此视若无睹,他又一次端起酒杯,“欧缇斯,还有新的口味吗?”
“如您所愿,先生。”欧缇斯的声音还是那么苍凉又疲倦。
罗兰不甘的咬住下唇,又一次问道:“唔……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什么都不要做,静静看着小骑士表演。”鲁博泽似笑非笑的将杯中残余的液体一饮而尽,“你应该庆幸,一直有人在反抗着这该死又既定的命运。那句话,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刻意想了一会,缓缓说道:“为了所爱的人,和那些爱他的人!”
……
紫色了,终究是到了这个阶段了吗。
注意到幽蓝色的经络渐渐染上了紫意,莫离心底反倒更为平静了。
他有意识的调整起自己的呼吸并调和自己的心境。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急躁,把所有的乙太都发挥到极致。
“你已经撑不了太久了,的确如此。”耳畔又传来伊恩的声音,莫离知道那个男人想借此打乱自己的节奏。于是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决计不能操之过急,就保持现状,好让那个男人产生错误的判断——以为他们的底牌仅限于次。
“喂,你的神,他对你说了什么?”发觉伊恩对自己的恶意又有了进一步的减弱,莫离揣测拉法赫的意志又一次占据了伊恩思绪里的高地。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拉法赫的意识还在谋求他的身体,只要祂仍有欲望就还有拉扯的空间。
这似乎戳到了伊恩最为狂热的一面,他突然极为兴奋的喊道:“他对我说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到处都是声音,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祂在这里,又好像祂在永恒的虚无的归处。”
“哦,请给予我指引吧……***大人。”
他喊出了某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被某种意志给抹去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哈,你果然是……疯了……”早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过去,莫离对伊恩提不起任何的怜悯之心,言语带着嘲讽。
“我疯了?”
“对!”这次是带着一记逆袈裟斩的回应。滞涩感越来越严重了,莫离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其实如果他愿意的话,构筑剑装的极限时间还能再长一点,但那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可莫离现在不敢随便进入那个状态,他必须要留有余力,在缓过一口气之后,为计划的最后一环做准备。
“不,疯的是所有人,包括你!你们没有认识到祂的美丽,祂的伟大!!!”伊恩抬手挡住了那一剑,随后却骤然发力,倾泻而出的庞大法术力带着蛮横的力量强行推开了他周围的所有人并造成了角斗台鱼鳞般的寸寸龟裂。而恐惧之摄的力量在这一刻再度加剧。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山德鲁他们猝不及防的遭到了又一波更为可怕的震慑。
“啊啊?!糟透了!”莫离用伊坎之心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的站了起来。刚才那股冲击把他打飞了老远,甚至隔着无形屏障给他身体造成了伤害。身体的负荷令他眼前的世界有些发白:“你在发什么神经。”
“但是嘛……算了。现在形势好像是我们这边比较有利呢,对吧!”可奇怪的是,他在叹息一声后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好像他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