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这么对你说的?”
从梦境世界脱离出来的第一时间,莫离便将那段记忆共享给了岚。
“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莫离不禁问道。他能感受到岚情感上的动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但是岚没有回答,她沉默着并渐渐隐去自己散发着微光的身体。
“岚……”莫离依旧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但事实显然是她并不想见到那个孩子,她想独自冷静一会。
莫离失落的低头,他看了一眼表情舒缓下来的鲁尔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已经解决了……欸,你的表情好糟糕啊,很难处理吗?”
“我了解到的还是太少了。”他说了一句令心然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
“只是因为无知而发了牢骚。”莫离叹了口气,“鲁尔斯的问题远比我想的简单,藏匿在他心底的缪洛加的影像已经被处理掉了,只是祂的表现令我迷惑。”
“你试图理解祂,但你发觉你做不到?”
“差不多是这样,知识即力量,如果我能了解到更多的话……”
心然眨着眼睛问:“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们得从底层往更高处推论。首先要搞清楚缪洛加兄弟会。是为什么出现的,主动亦或者是被动,他们存在了多久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的确,我们一无所知呢。”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是最令我感到好奇的。”
“什么问题?”心然好奇的追问道。
莫离抱着双臂,右手抚着下巴缓缓说道:“心然,你说缪洛加兄弟会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迎接缪洛加吗?”
“额……我不明白。”她被这句话给问得一愣一愣的,“……难道不是吗?”
至少从目前来看是这样。
莫离很想这么说,但他还是默默把这句话摁死在心底。诚然,就缪洛加而言,对他所知的迪利亚姆就是一个天大的威胁,极有可能只有鲁博泽那样的人物才有资格说能稳赢那只恶魔。但火花给出的预示是……缪洛加身体里流淌着比祂更为可怕的东西。
而如果不出莫离所料,那些东西应该就是鲁尔斯嘴里的“油”,纯正漆黑的“油”。
“总之,先去了解缪洛加兄弟会吧。”因为没法回答,莫离只能含糊其辞的掩饰自己的情感,“他们如果想要发展,肯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不妨从锡风城开始找他们留下的痕迹。”
“哦。”
……
重新回到锡风城的四人很快就到了波尔索的家里。
波尔索是锡风城缪洛加兄弟会余下三名男女中的一员,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和同样火红的浓密大胡子。他是锡风城里的富豪之一,此前莫离与心然见到的马车队就是他名下商会的财产。
“牧师大人,已经找到鲁尔斯的藏身地了。”他毕恭毕敬的弯腰说道,“他们居然没有任何掩藏的意思。”
“即使年纪再小,那也是两名法术师。他们有骄傲的资本。”哈林对此不以为意,“盯住他们的行踪,他们不可能护住鲁尔斯一辈子。”
“可是这不会影响您的计划吗?”
哈林漠然的瞪了波尔索一眼,那个男人不仅打了一个寒噤。
“舍弃你那无聊的人性,你在我面前要做的只有谦卑。锡风城里有影响力的可不止你一个,波尔索。”他扭头看向一个女人,“茜维,轮到你了。”
“是。”名为茜维的女人毕恭毕敬的颔首。
她接受改造的程度比较深,因此也更接近拉洛克机械兽的思维——它们极重阶级,也完全听命行事。
“你还有什么问题?”他回过头,发觉波尔索依旧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离开。
“还有一件事,牧师大人。”波尔索更为谦卑的匍匐下身子,“是有关那两个法术师的。”
“说。”
“他们在打听锡风城附近的传说,尤其是和古之王相关的。”
哈林一脸了然的点头:“这也便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了。”
他亦是知晓过去法术师工会发布在锡风城附近的任务,大多与古之王传说相关。从那两个孩子的态度来看,没准护住鲁尔斯真的只是一种巧合。
尽管哈林一向轻视法术师工会,但能不被发觉其目的,无疑是最好的。
“他们要搜集,你便想办法把东西主动送过去。”哈林命令道,“转移他们在鲁尔斯身上的注意力。”
“是。”
……
在经历了三天的折磨之后,鲁尔斯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缪洛加的可怖面孔从心底离散,那些残酷、严肃甚至充满血腥味的梦魇也不再。
趋于傍晚时分,他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他走出房门,来到旅店门口。连缀成片的火烧云下,是锡风城宁静的街道。
“鲁尔斯先生,你醒了,正好,我想找你谈谈呢。”
孩子尚未褪去稚气的声音自身后飘来,鲁尔斯连忙转身,见到不知何时出现的莫离。
“好说好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这里也不是适合讨论的地方,你跟我来吧。”莫离招招手,带着鲁尔斯来到自己房间。在那不久后,心然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据我们所知,你并非锡风城人,是吗?”
“没错,我来自多伦码头,也就是礁石镇的地方。”鲁尔斯直言道,“我是三天前来的锡风城,主要为了牧师哈林。”
“你提过这个人,锡风城缪洛加兄弟会的领头人。不过我好奇一点,你从多伦码头千里迢迢赶到锡风城,就为了找到牧师哈林,究竟是为了什么?”
鲁尔斯犹豫了一下。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必须得为接下来的问答承担某种责任。因此,他必须得把他所知的一切完整的告诉那个孩子。
“牧师哈林曾经在礁石镇滞留过一段时间。”鲁尔斯脑海里记忆翻涌,“我可能没法说得很详尽,因此……”
“我可以给你提供法术的援助,不论是‘沉思’还是‘记忆整理’又或者别的什么法术。”莫离双手交织抵住自己的下巴,“我只要知道你记忆里的事实。”
“那……那麻烦你的施法了……”有过几次被施法的体验,鲁尔斯磕磕绊绊的说道。
下一秒,一道纯蓝法术丢在他身上,异常清爽的感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鲁尔斯甚至惊异的发觉自己能回忆起一些早已模糊淡忘的东西。
“别迷失在这种感觉里,把我们需要的东西说出来吧。”
莫离的声音再度响起,鲁尔斯一激灵,从那种令人沉溺的清爽感觉中回过神来:“好的好的。”
“牧师哈林初到礁石镇的时候,我还只有十七八岁,正是精力最旺盛、也最具求知欲的年纪。他一个来自内陆的旅客出现在海边,便很容易引起我的注意。”
“当时他也穿着那件鸦羽般的法袍,带有编织有齿轮图案咬合成的银丝橡叶半环的两侧紫色底板,围着围带,蓝黑底色,有着各类机械条线。”
“我们都猜测他是来自内陆的一个大家族成员,这等精致的衣着是我们前所未见的,即使是礁石镇里的法术师工会成员也没有这样华丽精美的衣服。”
“打断一下,那他在镇里干了些什么呢?”
“他应聘了法术师工会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法术师老爷一贯爱看书,就算是海岸边那样的地方都有他们造的图书馆呢。也就是在他成功当上了图书管理员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莫离下意识问道。
“额,就是,你也知道的,除了法术师老爷,我们这帮人对书什么的一贯不感冒。但牧师哈林成功让一群人疯了一样挤进图书馆里。先是镇里的较为上层的人,比如镇长,一些有钱的人之类的;再然后是一些商店的老板,或者渔船、商船的船长;最后几乎全镇的人都会想尽办法挤进图书馆里,除了那些法术师老爷和我这样属于码头最下层的工人。”
“是为了进到图书馆,还是说只是为了见到哈林本人?”心然问道。
“我觉得是为了哈林本人。毕竟在牧师哈林遭到驱赶之后,图书馆又变成只有法术师老爷才会去的地方了。”
“那群人里有谁出现了比较奇怪的变化吗?就好比之前你见到的那群缪洛加兄弟会的成员。”
鲁尔斯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在之后的这些年里我就没见过那类变化的人,直到我在锡风城找到了牧师哈林。”
“好,继续说下去吧。”莫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至少从已知的角度来看,哈林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法术师工会的注视下进行所谓“完化”的改造手术,不过这样不能代表他真的不会对法术师下手。
“在那之后,礁石镇私底下突然流传起了一种说法,说是有一位伟大真神出现在了迪利亚姆,祂能带领人走出苦难病痛,免除饥饿干渴等欲望的干扰,祂能带来永生,带来荣耀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教派、教义还有教典。”
“有很多人刻意避开外人的注目,在某个人的家里‘聚会’,反正他们称这个为‘聚会’,还反复强调不能被法术师工会发现。在这期间,哈林也偶尔会出现。他要所有人称他为牧师哈林或者牧师先生。而在那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会有‘牧师’这种词,更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哈林带给你们的?”
“是的。因为极尽美好且详尽的描述,我们很多人都信奉这些东西。而哈林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了‘聚会’里……直到被法术师工会发现的那一天。”
“而那之后,哈林便被驱逐了,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只是失去了哈林的未名的教团反而愈演愈烈,听说甚至开始反噬法术师工会了。”
莫离看了心然一眼,那个女孩同样抱以无奈的目光看着莫离。
“所以你希望哈林能重回多伦码头,为的就是遏制那里的暴动吗?”莫离问道。
“一半一半吧,尽管当时我也迷上了那些教义。”鲁尔斯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但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后,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一件事,鲁尔斯先生,麻烦你告诉我,你们礁石镇有没有什么近似于缪洛加兄弟会的组织,注意,我是说近似,哪怕只有极个别相似的地方。”
“还真有,我记得一些狂信徒就是高喊着哈林的名字,并试图往自己身上扎入金属。他们被称作是‘金属崇信会’。”
“也是因为哈林的离开诞生的吗?”
“不,他还在的时候便已经出现了,听说他们还打算唤醒什么存在,什么什么兽的东西。额,我当时听不清那个名字。”
心然悄悄用手肘捅了捅莫离的侧腰,轻声问了一句:“莫离,是那个吗?”
“很有可能是,看来它的出现也不是一个巧合。”莫离眉头紧锁,“鲁尔斯先生,你在追寻哈林踪迹的时候,有在意过他曾定居的城镇吗?”
“我听说都发生过一些比较奇怪的事,但具体是什么我就没有深入了。”
莫离失望的垂下眼睑:“这样啊,那行吧。鲁尔斯先生,现在我们有件事情需要你的配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能不能抓到哈林,都看你的选择了。”
鲁尔斯错愕的睁大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你们有法子吗?”
“很冒险的一步。”莫离直言不讳,“我们需要一个诱饵,而你是最好的选择。”
“我?!”鲁尔斯的表情变得更为夸张了。
“他们看起来很需要你。就我观察,这旅店周围就有很多目的明确的人,专门等待着你的现身。”心然接过话茬解释道,“以及等待着我们的分别。”
“可是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不知道,我们不是全知全能的。”莫离双手一摊,无奈道,“选择权在你,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