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景千影看向李章,却发现李章没有半点紧张,似乎根本不把前面发生的动荡,放在心上,仿佛死的是一个普通士卒,而非主将。
李章也是看大堂上,只有他和景千影两个人,才敢吐露心声,表现得如此随意。
倘若现场有部下,李章必然反应极为激烈,究其原因还是“士气”二字。
就算那吕辞,只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根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但戏还是要演足,不能伤了在野帝党的心。
“四小姐,一个吕辞还左右不了桑琢两州的局势。”
“莫说吕辞死了,纵使在野帝党,凡门将以上者全都被干掉,也无法影响秦兄的大计。”
“只要桑州掌控在我们手里,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关于前线发生的事,只需要按照正常流程,走走样子即可,安抚吕辞的亲信随从,然后从中提拔一个副将,接替吕辞的位置。”
“不过这次敌袭,倒是给我们提了醒。”
“对方竟然能趁夜袭营斩首主将,来的必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雄鹰岭和下辖的营地,也该加强巡逻守备了。”
“另外,这些时日,若无必要,四小姐就不要离开雄鹰岭了,你虽武艺高强,但是面对有组织有纪律的精锐士兵,依旧是极其危险。”
景千影点了点头,全听李章的安排,不过这涿州方面的进展,实在是过于慢了。
自从吕辞和李筹推进到涿州,就一直在涿州边缘地带转悠,至今还没有攻下一座主要城镇,照此下去,在野帝党何时能够发展壮大?自己又何时能够返京?
李章何其聪明,立刻察觉到了景千影的担忧,当即笑着解释起来。
“行军打仗,打的其实就是一个士气,什么战斗力,后勤,装备精良与否,全都是为了增强己方士气。辞筹二人之所以,至今毫无进展,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士气低迷,再加上是攻坚战,死伤太大,稍微遇到些阻力,马上就退缩了。”
“照这个架势,没有三年五年,休想占据涿州。”
“不过……这也正是秦兄所期望的。”
“毕竟,想要打下涿州,对于秦兄来说,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直接派遣主力部队,只需要往辞筹部增派精锐,把这些精锐分编入各营,在精锐老兵的带动下,士气自然会突飞猛进。”
“但打下涿州之后呢?北狄必定会与梁国接洽,到时候师出无名,吃了多少,最后都得吐出来。”
听到李章这番解释,景千影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闪过一抹亮色。
“也就是说,风儿并不打算真的攻下涿州?”
李章点了点头,轻笑道:“只要涿州还在打仗,就可以持续向北狄施压。”
“而且总体态势也极为明朗,吕辞部根本无力吞下整个涿州,所有战术以袭扰为主,因此,北狄也不会破釜沉舟,向涿州增派兵力。大战争打不起来,又杜绝了北狄方面走政治路线,与我大梁在谈判桌上解决此事。”
“如此一来,便可持续施压,持续消耗。”
说白了,直接打下涿州,便是一锤子买卖,胜负尚未可知,而这种不断骚扰蚕食,却故意避开正面大战的战略安排,反倒会把利益最大化。
……
中原右路军大营,秦天虎端着茶杯,轻轻吹拂着上面的热气,从他拿下右路军以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把李正给等来了。
坐在对面的李正,四十多岁,身形有些臃肿,就连精气神也无法与王都皇族相提并论,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腐朽”气质。
很显然,他在这片土地上当了太久的土皇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早已经把他的身体给掏空了。
不过此时,面对秦天虎,李正却强撑着身体,摆出一副“雄才大略”的姿态,殊不知,他这副身体无论如何硬拗,都只不过是东施效颦,滑稽至极罢了。
“秦太尉,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让我交出兵权是不可能的,若秦太尉不在乎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那就只管调兵是了。”
李正一开口,便直接撕破脸皮,对于李正的强硬态度,秦天虎丝毫不感到意外。
毕竟李正在中原经营了一辈子,又岂会轻易把手中的权力和荣华富贵,拱手相让?
况且,所有人都清楚李正的下场,只要他交出兵权,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软禁。
秦天虎看着茶杯,不动声色道:“既然国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么也就不必再浪费口舌了。”
“国公亲自跑一趟,足见诚意,本太尉自然会交代下面,让国公安然无恙地回去,绝不暗中刁难。”
这番话,算是说进了李正的心坎里,他最担心的就是被秦天虎直接扣留。
可是,他不来又不行,毕竟秦天虎到了半个月,除了李正之外,谁都不见。
李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善的眼神也缓和了下来。
当即话锋一转,轻笑道:“不愧是秦太尉,果然有魄力,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在下先行告退?”
秦天虎放下茶杯,轻描淡写:“来都来了,不如多聊几句。”
“关于江南林家,不知道国公如何看待?”
一听这话,李正顿时警惕起来:“林家乃是叛贼,人人得而诛之!”
见李正回答得如此痛快,秦天虎脸上流露出一抹深邃笑意:“林家必平,此乃朝野共识,容不得半点商榷。”
“若是搁在以往,有中原帝党支持,对林家用兵,反倒是无往不利。”
“可是现在,局势变了,有国公挡在中间,纵使朝野一心,同仇敌忾,誓要平定林家,也无法把手伸过去。”
“林家一日不除,陛下就一日不得安心啊。”
李正就算再傻,也明白秦天虎这番话的含义。
朝廷想要平定林家,就必须先平定李正,否则万一李正和林家联手,势必会对平叛大军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