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黛玉八岁生辰,想起去岁里一家人在一起热闹的场景,再看看如今陪着自己的却只有贾敏冰冷的牌位,想着远在扬州城步步危机的父亲,和正在书院为搏功名日夜苦读的贾琏。黛玉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见黛玉又望着牌位出神,别说锦儿这些从小陪着她长大的人,便是杨嬷嬷也觉得心疼的紧。却又不知能如何安慰,能说的,能做的,她们那句没有说?那样没有做呢?可不知是黛玉执拗还是她太过早慧,明明什么事儿都想得清楚明白,却总也走不出来。
正当众人担忧之时黛玉却是转身出了屋子,慢步来到梅园,只见新芽生长,梅花却早已凋落。一地的落红,随风飘飞。让黛玉不禁想起原著中,黛玉那首《葬花吟》。想着想着便就念出了口: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念到这儿黛玉忽地顿了一下,方才接着念到:
失母孤女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往后竟是再也念不下去,黛玉早已泪湿襟怀。黛玉身边儿别说杨嬷嬷,便是丫鬟们也都是识文断字的。如何听不出黛玉口中的伤感呢?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黄季云却皱眉轻道:“小小人儿哪来这许多愁绪?学文作词可不是为了悲秋伤春的。”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黄季云会在此时无声无息的到来,就连黛玉满腔愁绪也被一击打散,不由得止了泪,转身对着黄季云行了弟子礼,低着头轻声道:“谢师傅指点。玉儿定当谨记。”
黛玉却是不知。黄季云此时虽皱着眉头,心中却是一阵的惊喜不已的,暗想道怎地早没发现她竟有如此诗才?若是原著中的黛玉,怕是会让他更加的惊喜,可惜他不知,如今这个黛玉,怕是难得那份灵性。终会再次让他失望吧。
黄季云见黛玉低头不语。想了想才开口问道:“方才你欲如何接下去?不妨吟来为师听听,也好为你品评。”一听此话,黛玉立时抬起了头。满眼的惊讶错愕,那里还留有半分伤感了?
只是师傅既已问起,黛玉却也不好不答,但又确不好答。毕竟之前黛玉便已经改过一句。后面的又该如何改下去?遂沉思了许久也没开口。
黄季云却是不急,竟让人取来座椅准备亲手煮茶。他知道这诗词之道总是需要一份心境,方才却又被自己破坏,如今怕是难续,却又想要知道下面还会有如何的精彩。不由得心中也有了分悔意。
黛玉想了许久,总觉比不上原著,可惜黄季云此时就坐在这里。虽说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可黛玉还是敏锐的发现,黄季云的眼角时不时的扫向自己。无奈之下黛玉开口念到:
手提罗裙出绣帘,忍踏落花步步缓。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菊凋与梅落。
桃李年年能再发,亡母慈颜那能见?
二月新芽已满枝,旧岁新燕归空巢。
念完黛玉也不敢去看黄季云的脸色,急忙转头望向枝头那还在风中摇弋的梅花。
黄季云却是轻声念了即便后才点头笑道:“开篇极美,后续虽牵强了些,但意境还在。却是为师打乱了你的思绪,难为了你。”听黄季云如此说,黛玉方才悄悄松了口气,却在心底叹道:到底是没了那份咏絮之才。
正巧黛玉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见红岫从远处走了过来,心知定是贾琏从书院赶了回来,这让黛玉很是欣喜起来。连忙转身看着黄季云,眼眉弯弯,嘴角上翘,眼中尽是一片晶亮。
黄季云一见这模样就摇头笑道:“去吧,我在这儿坐会儿,礼物给你留在这里,晚点来取便是。”
黛玉听到‘礼物’二字眼睛便是一亮,却也不急。点点头对黄季云笑着一礼,方转身离去。如今守孝,黛玉也不更衣,不过是一套素白孝衣,也没什么可更换的,便匆匆赶去了花厅。见贾琏站在门口对着自己笑,黛玉亦是一下子便展开了笑颜。
“哥哥怎地回来了?今儿不上课了?”黛玉满心的喜悦,连声音都更欢快了两分。贾琏见此,亦是开怀笑道:“今儿不是妹妹生辰吗?愚兄怎能不回?请了半日假,回来给妹妹送礼啊。”说完从束腰里掏出一块玉佩递于黛玉。
黛玉瞧着温润的和田白玉雕成的小蝙蝠煞是可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贾琏。嘴角更是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贾琏自是很清楚,出了珍珠与玉石,黛玉对其他的东西也无什么特别的爱好,若说有,那也只有茶和莲。
见黛玉很是喜欢,贾琏也心中开心道:“没什么别的东西可送你,也没上街去。昨儿翻了翻旧物,瞧着这玉质挺好,便取了出来权当生辰礼物,你喜欢便是真的好了。”听贾琏如此说,黛玉便不住的点头。手中把玩着玉佩,满脸的喜意。
兄妹俩在花厅闲聊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说起了去岁。贾琏怕她又想起贾敏、林如海,便急忙岔开话题,又说起了婉瑜兄妹几人。
正说着呢,林义家的便跑了进来,黛玉连忙起身迎了一步问道:“林婶婶这般着急作甚?”林义家的也是满脸笑容地道:“给姑娘道喜,姑娘年年今日,岁岁今朝!武郡王府的人给姑娘送寿礼来了。”说完便递上了礼单子。
此话一出别说黛玉,便是贾琏也是满脸惊喜。想着去岁黛玉得的那套玉杆梅枝湖笔和百圾碎,贾琏也是眼红无比。心想着不知今年,黛玉又会得什么好东西。遂开口问道:“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边说还边伸长了脖子瞧过去。
黛玉见贾琏那样笑道:“哪有那么些好东西了?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说完也不看礼单了,便唤了来人进来。这次来的倒是一个新面孔,见了黛玉仍是极规范的行了万福礼道:“奴婢钗儿见过姑娘,祝姑娘年年岁岁芳辰得享。”
一听‘钗儿’二字黛玉便心中是一动,想起了薛宝钗。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其父可是死了?其兄是否还是那般的不争气呢?心中不免又为薛宝钗叹息了一番。
黛玉面上却是笑道:“劳你辛苦奔波,我却是没见过你。”钗儿不卑不亢的笑道:“奴婢不辛苦,奴婢乃是县主身边儿二等的,原本管着县主茶水之事。故而姑娘没有见过。”黛玉心中诧异,这管茶水的,怎地派出来送礼了?
说完瞧了黛玉又看了边儿上贾琏一眼接着道:“县主知姑娘必是会召见奴婢。故而交代奴婢见了姑娘便说。”说到这儿那钗儿也为自家县主不好意思,便红了红脸有些说不下去。黛玉瞧着心知定有文章便追问道:“婉姐姐要你说什么?”
那钗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说姑娘早先送去的花茶,太过小气。王妃虽是另有一份。却又从县主这儿分了些。世子吃着也说好抢了些,便是轩少爷也匀了些走。这次回礼不要别的,姑娘制的花茶多给些就是。”
抬头见贾琏虽极力掩饰的满脸古怪之色,不由得心中好奇。她自是不知。黛玉每每制了那些个花茶,不管好坏总是要先给贾琏吃的。
但贾琏喝着却不觉得如何。送予先生。同窗,也都说此乃女子所饮。甘甜有余芳香不足。故而此时听闻世子与轩哥儿也喜欢,不免奇怪。
贾琏却也不说什么,只在心中猜测许是要去送人。黛玉却是觉得钗儿那般忸怩有些好笑地道:“这有什么难事儿?何须那般忸怩了?等回去时多给你家县主捎些便是。”见黛玉答得爽快。钗儿也在心中轻轻松了口气,来时就怕黛玉见怪呢!还好,还好!
黛玉留钗儿在花厅说话。贾琏见此便起身道:“妹妹先忙着,我回去整理一下带回书院的书籍。”黛玉听闻知道贾琏是要避让出去。遂点头道:“既如此,哥哥且去先忙,一时用膳,再使人请哥哥去。”
见贾琏离去,钗儿放佛也放开了些,与黛玉说起了婉瑜日常之事,说着说着便道:“县主身边儿原有钗环玉佩四个二等丫鬟,奴婢便是其中之一。”说道这里,钗儿捂着嘴笑着问道:“姑娘猜猜现今如何了?”
黛玉自是不知的,遂问道:“我怎会知晓?你且说来听听,定是有趣的。”钗儿笑道:“因着避讳姑娘名讳,故而县主给改成了‘钗环扁盛’。惹得王妃好一顿的笑。”黛玉听了也是一阵好笑,心中却很是感动婉瑜待她的情谊。
黛玉见时间不早,又想到远道赶来很是疲惫,便留钗儿在府中歇息一番再返回。钗儿也不拒绝,反而请求道:“姑娘既留奴婢,不若可怜可怜奴婢求了这送礼的差事,教教奴婢制茶吧。去岁县主也是让奴婢依着姑娘的法子,试着制了些,却是不成的。”
黛玉听闻此话也解了心中疑惑,却是笑道:“那哪里就是什么制茶了?我不过是胡乱玩耍罢了。再者我便是想教你,却也得等时节,好些个花儿都还没开呢!今儿怕是不成的。”
听闻此言,钗儿不免心中遗憾道:“既如此,姑娘说个时节,奴婢求了县主再让奴婢来一回?”黛玉想了想也没拒绝,笑着道:“你既有心,且不必如此,回头我给婉姐姐写封信,让她送你过来陪我几日便是。”
如此钗儿方退下,黛玉又安排起午间饮食,具是精巧素食,白的晶莹,绿的翡翠,红的娇艳……也算是五色俱全。贾琏瞧着也是喜爱之极。与黛玉用过午膳后,贾琏却是并未留在府里,回了书院继续用功去。
此时黛玉方闲下来看礼单,瞧礼物。婉瑜自不必说,皆是闺中各色好玩好看之物。世子的礼物有些意思,去岁送了湖笔,今岁便送来了笔洗,笔山,笔架。具是一色白玉底梅花图。
倒是莫轩的礼物竟让黛玉惊喜了一番,泡花茶最好还是玻璃制品。黛玉寻了好些时日,也未曾找到满意的。如今莫轩便送了一套玻璃盏过来,显然亦是很有研究,或者是这一年间好好研究过。
那一套玻璃茶盏在后世或许不值什么,在此时却是异常珍贵的东西,样子并不复杂,甚至在黛玉眼中都谈不上精致。玻璃还有些淡淡的泛绿色。但却比黛玉之前寻到的好上很多。
黛玉理好回礼让钗儿带回去后。黛玉的生活便恢复平静。每日除了上罗姑姑的刺绣课,便是完成黄季云留下的课业。闲余之时或画两幅画,或翻两页书。除了给林如海做些时节里的衣衫鞋袜,间或给黄季云也做些针线外,便是翻看邸报,与婉瑜通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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