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并不知道黛玉还有位师傅,心中很是好奇。上桌后便急忙向史湘云打听,史湘云哪里会知道?二人知道邢岫烟与黛玉从前便相熟,又恰好邢岫烟坐在二人身旁,遂又向她打探。
谁知邢岫烟竟然摇头说:“从前在姑苏认识林姑娘的时候并没有听她说过她有师傅。”史湘云自然是不信的,薛宝钗也看着邢岫烟道:“云妹妹何苦为难邢姑娘呢?怕是邢姑娘也不好说罢了。”邢岫烟急忙解释道:“我真没听说过。”
薛宝钗听后却但笑不语,史湘云见此也是瘪嘴一笑道:“不过是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师傅,还故作神秘。”话语中虽满是不屑,却掩不去浓浓酸意。
惜春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也只是冷冷一笑,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老太太见到都吃的差不多了,便笑道:“只吃也不好玩,咱们拿了骰子来寻点乐子才好。”宝玉却道:“老祖宗今儿姐姐妹妹都在这儿呢,莫不如咱们占花名儿好。”贾母一听笑道:“这个玩意儿也是极好的。”
黛玉屋里并无这些玩意,隧道:“你们谁有派人取了来才是,我这儿可是没有这些个玩意儿的。”一时侍书回去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袭人也回去取来装骰子的盒子。
王熙凤笑道:“你们这些个玩意儿我可不会,老祖宗也别为难我,便让我一旁看着做个司令才好。”贾母笑道:“那也由着你,不过是玩耍罢了。”
鸳鸯接过装象牙花名签字的签筒,摇了一摇,放在当中。又取过盛骰子的盒子,揭开给众人一看一眼复又合上,摇了一摇,再打开里面是七点,数至宝钗。
宝钗笑道:“竟是让我先,也不知抓出个什么来。”说着,将签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只看第一个便轮上宝钗,黛玉还没什么想法,可这支签字,她却记忆犹深!
前世原著中宝钗不就是抽出这一支签子吗?再看下面确有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黛玉便不由得转头看向宝钗,心中暗暗吃惊。众人见下面还注着:“在席共贺一杯,此为群芳之冠,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道一则以侑酒。”
虽说黛玉也陪着共饮了一杯,却有些心不在焉,但除了贾母竟是没人发现。此时众人正说笑着,不知谁说了一句“巧的很,你也原配牡丹花。”却钻进了黛玉耳中。
黛玉抬头一看竟是宝玉,贾母坐在宝玉身侧自然听得更清,不由皱了皱眉头,却仍旧与众人说笑。宝钗执骰掷了一个十七点,转了一圈数到探春。探春笑道:“我还不知得个什么呢。”
只见探春伸手随意的取出一根出来,自己一瞧,便掷在地下,偷眼瞧着贾母,红着脸笑道:“这东西不好,不该行这令。这原是外头男人们行的令,许多混话在上头。”
众人不解,鸳鸯忙拾了起来,递给贾母看。只见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批注:“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贾母笑道:“我说是什么呢。这签原是闺阁中取戏的,除了这两三根有这话的,并无杂话,并无妨碍。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说道这里抬头对着探春道:“三丫头若也成了王妃。那才是大喜呢。”
黛玉一听这话,只觉得事情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心中顿感惶恐不安。仿佛又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的,却不知会应在何处!不由回想起了贾敏生前的事儿。
又两轮后便轮到了黛玉,众人却见黛玉颦眉深思,不知想些什么,遂有人打趣,有人说笑。黛玉回过神笑道:“好些年没见着这般热闹场景,不时想起母亲在世时也曾这般欢喜。”
说完黛玉也不看贾母那听此话后略带伤感的神情,接过签筒摇了摇,伸手掣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东风着意”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未作愁红怨绿看。”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
黛玉一见竟是难得笑了,众人也笑说:“这个好极。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却不知黛玉笑的乃是其他。只宝玉隔着贾母瞧见黛玉方才那一笑,竟是有些痴了,失神接口道:“咱们皆陪一杯。”
众人一听这话,便是一愣,随即便都笑了起来,史湘云不知怎么就说道:“瞧着竟是林姐姐比探春妹妹更早得贵婿!”邢岫烟坐在一旁听了这话,便拉了拉史湘云,谁知史湘云却扭头甩手道:“你拉我作甚?!”邢岫烟一时好不尴尬。
贾母原本也是满心欢喜,尤其是史湘云那句话,更是说到了她心坎儿里,谁知黛玉却站起来,冷冷的看了史湘云一眼,自饮了一杯,便欲转身离去。谁知薛宝钗也连忙起身笑着陪饮了一杯。笑道:“不过是句玩笑罢了。”
薛宝钗这话一出口,贾母便知坏了!果然黛玉停住了转身的步伐,冷着脸道:“好歹还有外男在呢!纵是表亲,也都大了,那家儿的规矩是这般玩笑的!?”
薛宝钗一愣,红了脸。史湘云也是忿忿暗道:好生牙尖嘴利!贾母见此叹了口气,拉着黛玉的手拍了拍道:“欢喜的日子可不许生气!不然我该怄了。”黛玉无法,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坐了下来。
宝玉一见大家都不复方才之欢笑,遂起身低着头对众人作揖道:“原是我的不是,姐姐妹妹们莫要因着我失了欢愉才是,那便是我的罪过了。”说着又对众人作揖一圈。
三春,邢,薛,史等人具是忙站起来回避,只黛玉坐在一动不动的道:“原是女子会餐,偏你要来挤在中间儿,也不知你是个什么心思!”说完也不再多说其他。
王熙凤见气氛实在不好,黛玉又是主家,遂拍着黛玉的胳膊笑道:“这话说得!原就是你的不是,哪有乔迁只请姊妹不请兄弟的?”
黛玉也心知此事不宜闹大,再横了王熙凤一眼后道:“好心请你吃酒,竟成了我的不是,往后是万不敢了。”
说完扭头对张鑫家的说道:“去,取了银子交予张鑫,请了琏表哥替我作陪,治办一桌酒席请府中兄弟们用,把环哥儿,琮哥儿都叫上,再去瞧瞧兰儿在不在,若在也请道一处便是。没得让人说我不懂规矩。”
张鑫家的连忙去了屋内取银子,王熙凤虽知她在赌气,却毫不在意的道:“瞧瞧没?这刚指使完我,这便又指使上我家爷了!可见我们两口子都是给她使嘴儿的!“说着便伸手要去捏黛玉的嘴角,却被黛玉笑着躲了过去。
黛玉一边躲一边道:“谁让我管你叫嫂子呢?”贾母见张鑫家的果真取了银子出来,便阻止道:“哪有这样说的?快别去臊你兄弟们。”
黛玉不及开口,便听杨嬷嬷开口笑道:“不过是姑娘的一点子心意,原就是姑娘差错了。很该请了兄弟以作赔礼。”见此贾母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又坐一时,贾母便有些疲倦了,见黛玉与众人也算融洽,心中安稳,便在众人相送下,由鸳鸯琥珀搀着离去。
贾母走后女孩儿们便各自聊开,不再拘于座位。黛玉遂叫人撤了残席,换了香茗前来。又对王熙凤行礼道:“老嫂子费心,竟是弄出这许多菜来。”王熙凤仰头挑眉道:“光嘴上谢有什么?没得拿出点诚意来。”
黛玉一听这话,便知王熙凤又瞧上自己什么东西了,也不在意的笑道:“嫂子若瞧上什么,只管拿去便是,何苦说这些个?”王熙凤听黛玉这般说来,也不客气的道:“我尝着今日这酒水便很不错,给我送了百八十坛来吧。”
正巧这话让刚回来的张鑫家的听着,忙笑道:“我的好奶奶哎,您可别为难我家姑娘了,这酒乃是姑娘在姑苏时亲手酿的,拢共也就得了十几坛子。”
说完怕王熙凤说出全要,又赶紧解释道:“婉县主得了六坛,听说回去与王妃分了。姑娘也就只剩下九坛子,留了两坛给老爷,今儿个就开了六坛。哪里还有百八十坛的?”
王熙凤听张鑫这般说道也不理会,只道:“既如此那便将剩下的那坛子给我送来吧。”恰巧迎春惜春邢岫烟三人过来听见了,迎春忙笑问道:“什么好东西,竟让嫂子开口要的?”张鑫家的又给三人学了一遍,几人具是笑了起来。
之前薛宝钗和史湘云打听黛玉师傅之事,探春也是听见了的,只没机会告知罢了。如今众人都散开来说笑,迎春等人也不在旁边儿,遂笑道:“你们怕是不知,林姐姐早年便拜了黄状元为师,那可真是博学之士呢。”
宝玉在旁听了不屑地道:“什么饱学不饱学的?也不过是个蠢禄罢了,竟是将林妹妹也祸害了。”宝钗心道:怕是哪家寒门士子,巴结林如海罢了。轻声问道:“什么黄状元,你且说来听听。”史湘云虽心中不以为然,却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探春遂又细细解释了一遍,当听说不是什么寒门士子,而是前翰林院掌院家的公子,礼部侍郎的幼弟时薛宝钗心中便极不平衡了,却也不表现出来。
史湘云常在京中,自然更加清楚那黄季云绝不仅仅只是前翰林院掌院的幼子,礼部侍郎的弟弟。她清楚的知道京城中多少王孙贵胄对黄季云的趋之若鹜!心中不由警醒几分,暗暗后悔之前与黛玉为难。
惜春原是为着黛玉帖子上的莲花图而来,邢岫烟也想借了黛玉的书来看,遂几人便往屋内走去。而黛玉想着小家伙离了母亲这大半日怕是想的紧,劝了王熙凤回去。王熙凤也记挂儿子,起身告辞。
探春几人见黛玉往屋里去,史湘云想要修复关系,遂赶紧道:“莫不如我们也进去瞧瞧?没得到了林姐姐这里连屋子都没进的道理。”探春几人觉得很是,尤其是宝玉早就对黛玉的屋子充满好奇,想要进去瞧瞧,如今史湘云的话正好遂了他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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