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吕用之】
周宝遭遇兵变的消息让高骈欣喜若狂,为此他召集文武官署,大摆酒宴,弹冠相庆。
真不知二人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面对昔日好兄弟蒙尘落难,高骈竟会如此幸灾乐祸,不顾大体。
周宝说的没错,高骈的下场远比周宝悲惨,而把高骈拖进炼狱的,也正是那位叫吕用之的高人。
吕用之,大忽悠,“大师”,典型的江湖骗子。曾因“妖言惑众、结党作乱”被官府通缉,东躲西藏,四处流亡,最终被高骈收留。
高骈晚年特别崇信神仙,封建迷信深度中毒,吕用之那一套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骗术很合高骈的胃口。高骈宠信吕用之,赏赐优厚,甚至给了他军职,拿他当活神仙供奉着。
吕用之不仅善于妖言惑众,更善于结党营私。他摸准了高骈的脉,开始给他对症下药,向高骈推荐了他的党徒张守一、诸葛殷,仨人一块儿插圈弄套,组团忽悠高骈。
其实在此之前,张守一就曾拜见过高骈,向高骈展示过自己的“法术”,但骗术不精,没能得手。吕用之私下给张守一开小灶,进行针对性强化训练,高骈果然上钩,也把张守一奉为活神仙。
而在推荐诸葛殷之前,吕用之就先给高骈灌迷魂汤,进行心理暗示,说:“昨晚玉皇大帝给我托梦了,说他看您工作繁重,特意派一位神仙,降世临凡,帮大帅处理公务,您可得好好对待他,最好是给他在凡间安排一个重要的岗位。”
高骈连连称是。
第二天,诸葛殷拜见高骈,在堂上反应灵敏、对答如流,谈笑风生(废话,都是提前彩排好了的),高骈一见倾心,心说这不就是玉帝派来的下凡神仙嘛!于是就把盐铁专卖的肥差交给了诸葛殷。
高骈是勋贵之后,少爷公子,生性爱整洁、好干净,甚至是洁癖,从不允许自己的外甥、侄子等晚辈坐在身旁。
而诸葛殷患有严重的皮肤病,浑身疮瘢、脓疱,还时不时地用手抓挠,指甲缝里经常塞满脓血,恶心的不要不要的。高骈不但丝毫不介意,还跟他同桌而食,促膝长谈,甚至共用酒杯、饭碗。
侍从大惑不解,“大帅,您不是有洁癖吗?您看他那样,我们这些下人都快受不了了……”
“你们懂什么?神仙故意装成这个样子,试探我是否足够虔诚。没听过郭德纲的《济公传》吗?”
“大帅,济公是后世南宋的人……”
“甭废话,郭德纲不是还得往后嘛。”
玩笑归玩笑,足见高骈中毒之深了。他被吕用之等人忽悠瘸了,脑子瘸了。
高骈养了几条宠物狗。狗对血腥味很敏感,经常围在诸葛殷身边,嗅来嗅去,显得很亲热。
高骈纳闷,说明明是我养的宠物狗,怎么会跟你这么亲近呢?
诸葛殷“哈哈”大笑,说道:“它们也是天宫下凡的天狗,当年我在玉皇大帝身边的时候,就曾跟它们玩耍嬉戏、铲屎。哎呀,一别就是好几百年啊,想不到它们竟然还认得我。”
高骈更加坚信诸葛殷是天神下凡了。
高骈跟朝廷翻脸,隔空刷屏对骂的时候,某天,吕用之忽然煞有介事地告诉高骈,“大帅不好!我掐指一算,宰相(指郑畋)派来一位刺客,要害大帅您的性命,今晚就抵达!”
高骈大为恐惧,“大师,这可如何是好?”
吕用之镇定自若,微微笑道,“休要担心,少要害怕。张守一先生正好精通这方面的法术,请他做法,必能化险为夷。”
高骈请张守一救命,张守一满口答应下来,“这有何难?请大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必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在张守一的指点下,高骈变身女装大佬,穿上女人的衣服,暗中移往其他房间,而张守一则穿着高骈的睡衣,睡在高骈的床上。
午夜时分,张守一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大铜盆丢到屋外台阶上,发出“咣当”巨响,又把事先准备好的猪血泼洒地满院都是,布置得跟凶案现场似的。
次日天明,满身疲惫的张守一向高骈复命,“哎呀,那刺客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啊,差一点儿,我就折在他的手里了。幸好托了大帅的洪福,险胜,险胜。”
高骈被感动地涕泪横流,“张先生,您是我重生父母,再造爹娘!”随后赏赐给张守一大量的金银珠宝。
其实,吕用之党徒的骗术并不怎么高明,甚至是漏洞百出,但令人费解的是,这种三脚猫的江湖把戏居然就把高骈哄得心悦诚服,真是匪夷所思。再来分享几个典型事例:
吕用之在一块儿青石上刻出几个奇怪的字,偷偷放在高骈修道升仙的香案上。高骈见后疑惑不解,请来各路书法家、文字专家研究,破解之后,竟然是“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几个字。
可把高骈美坏了,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苍。
吕用之趁热打铁,说道:“大帅焚香修行,功德显着,已经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感动了天上的玉皇大帝。他老人家要为大帅在天庭中安排一个仙职,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有仙鹤降临此地,迎接大帅驾鹤飞升。我们这几个因犯错而被贬下凡尘的神仙,也就等于刑期已满,到时候就跟大帅一起回天宫了。”
真把自己当猪八戒、沙和尚了。
高骈笃信不已,立刻命人在这个院子里雕刻了一只巨大的木鹤,还经常穿着用羽毛编织的仙衣,骑跨到木鹤的背上,盼望着自己早日羽化飞仙。他倒不认为自己的扮相是鸟人。
闲暇之余,高骈不停地设坛祷告祭拜,炼长生不老之药,用石头冶炼黄金(点石成金),仅这笔开销就要以亿为单位。
吕用之告诉高骈,神仙都喜欢住在高楼之上,最好是“手可摘星辰”的百尺危楼,李白都说嘛,“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所以咱必须修建一座通天塔,摩天大楼。
于是,高骈兴建一座“迎仙楼”,耗费十五万贯;又斥巨资兴建一座高八丈的“延和阁”。
吕用之在高骈面前,基本没有正常过,总跟精神分裂症一样,一会儿横眉立目,对空呵斥,一会儿又向天空作揖行礼。他说这是有神仙经过,大帅您道行尚浅,还看不到。
于是高骈赶紧如影随形,学着吕用之的样子对空叩拜。他应该是没听过《皇帝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