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争雄】
杨行密在“清口之战”中大获全胜,却不能扩大战果。一方面是朱温驻防宿州,构成了强有力的战略纵深;另一方面则是背后的钱镠。
钱镠与朱温的想法是一致的,都希望让对方牵制住杨行密,从而使自己在正面战场上获得优势。
故此,钱镠联合洪州钟传、鄂州杜洪(此二人均面临杨行密的威胁)、青州王师范,联合上疏朝廷,请求朝廷准许朱温同志扛把子,干掉地区不安定因素——杨行密。
杨行密挫败了朱温南下的军事行动后,就调兵遣将,回头收拾杭州钱镠,派将领周本赴援苏州,另派将领秦裴率三千人马攻陷昆山。
钱镠部将顾全武围困苏州已超一年,城内弹尽粮绝,岌岌可危,援军周本又被顾全武击退,困守城内的淮南大将台蒙万般无奈,只能弃城逃走;顾全武奋力追杀,斩获甚多,之后率领一万余人进围昆山。
城外是顾全武的一万多胜利之师,城里是秦裴的三千疲惫守军。
秦裴毫无惧色,竟然屡次主动出击,挫败顾全武的攻势。
毕竟寡众悬殊,秦裴的战斗损伤相当严重,但这丝毫无法动摇他顽强的意志。秦裴让老弱病残身穿铠甲、手拿长矛,担任警戒和迷惑敌人的任务,而让强壮的人拉弓射箭,最大化提高火力覆盖面。
顾全武派人劝降秦裴,说纵然你有几次小胜,但终归还是要失败的,不如早降。
秦裴答应投降,并让使节捎来一封秘密信件,说是商讨投降事宜。
顾全武非常高兴,召集全部手下,要当面开封,共同见证奇迹的时刻,共同分享胜利的喜悦。
在万众瞩目中,顾全武拆开了信封,里面却是一卷佛经。
原来,顾全武早年出过家,当过和尚。秦裴这是故意恶心他。
当时的气氛很尴尬,顾全武臊得满脸通红,怒道:“秦裴是真想死吗?敢如此羞辱我!”于是加派部队,加大攻击力度,并决水灌城,水淹昆山。
不久之后,被大水浸泡的城墙出现大面积坍塌的情况,城里的粮食也已经吃完,秦裴实在无力抵抗,只能选择投降。
这次是真的投降了。
钱镠听到昆山投降的消息后,非常高兴,下令为降卒准备好热饭热菜,以笼络人心。以战况来分析,钱镠、顾全武估计城里应该有一千兵,所以下令准备一千人的饭菜。
可等守军出来后,钱镠、顾全武才惊讶地发现,城里竟然只有不到一百个老弱病残。
钱镠大怒,对秦裴说:“你手下就这点儿人,怎敢犯我军威?欺我两浙无人吗?”
秦裴答道:“杨公待我恩重如山,不忍辜负。今日是因弹尽粮绝、城墙坍塌,实在无力抵抗,不得不降而已,并非是真心要投降!话撂这儿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钱镠深受感动,暗赞秦裴是位忠义之士。
顾全武也摒弃了个人恩怨,主动替秦裴求情,说他侠肝义胆、忠勇可嘉,请务必赦免他。
钱镠欣然同意。
不以成败论英雄。昆山城外,钱镠、顾全武、秦裴,三条好汉。
在与钱镠反复拉锯一段时间后,杨行密看清了事实,承认钱镠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小小的杭州刺史,更不再是董昌的小马仔,钱镠在两浙一带的地位已经难以撼动。且杨行密已经陷入到了南北两线危机中,北有朱温、南有钱镠,必须及时调整工作重心,以免遭夹击围剿。
于是,杨行密主动送回了被他俘虏的前苏州刺史成及,与钱镠和解。
当年,钱镠全力围剿越州董昌,杨行密对钱镠发动进攻以牵制其精力。常熟守将开城投降,将苏州刺史成及献给杨行密。
杨行密视察了成及的家,发现他的家中只有满屋子的书籍和药物,认为成及是个品德高尚、清廉的人,于是将他接到扬州,委以重任。
成及失声痛哭,跪拜杨行密道:“我家男女老少一百多人,都在钱镠那里。我失守苏州而没能殉职成仁,已经相当惭愧,怎么敢再奢求荣华富贵?我愿用我一个人的性命,换回全家一百多条性命!”
说罢,就拔出佩刀,要抹脖子自杀。
杨行密立刻抢步上前,搂住他的手臂,将其制止,然后不再勉强他在淮南任职。在扬州城给他安排了一个宅院,供他居住。
成及的院子和房间里,摆着各式武器,然而杨行密常常独自一人前去拜访,还跟他独自对饮,丝毫没有戒备,展示他对成及的无比信任。
虽然成及品行高尚,但终究不能为淮南所用,大有徐庶在曹营的意思。所以现在杨行密主动把他送还给钱镠,向钱镠示好。
钱镠也送还了魏约等淮南俘虏,作为回应。
于是,江淮一带的争斗稍稍按下了暂停键。
【晋汴争霸】
朱温侵淮失力,自身实力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骑墙派”的小弟们免不了用脚投票,与淮南杨行密眉来眼去,例如襄州忠义节度使赵匡凝(赵德諲之子。赵德諲,秦宗权部将,“收菜”末期归附于朱温)、蔡州奉国军节度使崔洪、安州刺史武瑜等等。
势利眼通常都是鼠目寸光,很容易被眼前的小利迷惑双眼。与李克用的失幽州不同,朱温虽然遭遇了“清口之败”,却并未伤及元气,只是没有讨到便宜而已。
所以这些开小差的小弟及时收到了应有的教训。
“清口之战”后朱温集团制定了八字方针:东固、南防、西扰、北拓。
东固,就是要消化吸收“向东看”的胜利果实,巩固“东征”以来的既得利益,重点是徐州武宁军、郓州天平军、兖州泰宁军,使之成为如同滑州宣义军一样,成为朱温的“直辖”藩镇。而青州平卢军则需要一手甜枣、一手大棒,使他不敢三心二意。
南防,就是要对淮南地区采取守势,联合杭州钱镠以及周边小藩,牵制淮南杨行密,使之不敢贸然北渡;
西扰,就是要在关中一带搞事情,发动外线战争。
例如继续发酵“河中遗产争夺案”,再如让“治愈大师”张全义在东都洛阳搞装修。或暗或明地介入关中地区的势力争斗,因为这里是河东李克用的核心利益所在,关中乱局会极大地吸引、牵制河东李克用的精力。
在朱温的怂恿支持下,陕州王珙不断攻击河中王珂,迫使王珂向河东李克用求援;而兴修洛阳,则更属于“无中生有”地创造政治筹码。
北拓,就是进一步提高朱温在河北地区的话语权,通过政治分化和军事干预等手段,夺取李克用在太行山以东的地盘,如东昭义。把河东势力压缩回太行山以西。
如果进展顺利,夺取了东昭义,那么下一步就是消化、吸收整个河北地区,继而对河东李克用形成合围态势,朱温将以压倒性优势获得中原霸主的地位。
幽州刘仁恭的反叛让朱温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积极拉拢刘仁恭,表奏其遥兼宰相,组成脆弱的“反李克用联盟”。
魏博罗弘信也趁着李克用的惨败而对河东发起了进攻。
朱温认为时机成熟,立即率军从滑州北渡黄河,借道魏博,进攻东昭义。
知耻而后勇,大将葛从周太需要用一场胜利来洗刷淮南失利的耻辱了。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克了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