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凡是开放钱禁的,必然会产生大量的劣币,人们为了获取最大价值,缩减铜币的含铜量,比如加入廉价的铅锡,再比如缩小尺寸。这是常识,石敬瑭不会不知道。事实证明,后晋的老百姓也是的确如此。
那么石敬瑭为何还要执意开放呢?
如果从金融的角度来审视这个历史问题,那就迎刃而解了。简单说,控制汇率,剪羊毛。
契丹的经济入侵是以军事实力为后盾,石敬瑭深知其害,却无能为力。于是,只能以金融手段来解决金融问题。
主动制造“劣币”,实际就是主动让货币贬值。举个例子,原先的一枚铜钱重5克,含铜5克,如今,我掺入铅锡、缩小尺寸,铸造一枚3克重的铜钱,含铜2.5克(为方便叙述,数字仅做理解,不具科学研究价值),也就是说,我把原来的一枚钱变成了两枚钱,这样一来,我手里的财富直接翻倍。
用现在的理念来理解的话,就是后晋政府的中央银行执行了“量化宽松”政策,简单说,就是打开印钞机,疯狂印钞票。
石敬瑭用这笔凭空“印”出来的钱,缴纳契丹的“保护费”,大量采购契丹的商品。对于后晋来说,这是一次“全场半价”大促销。而契丹人还蒙在鼓里。
而当经过一段时间的流通之后,市场会进行自动调节,价格会随之波动,直观的体现就是商品的普遍涨价。商品价格上涨,工资上涨……逐渐地,价格就会无限趋近实际供需关系,比如上述的例子,久而久之,人们的工资会翻倍,而所有的商品也会翻一倍,换句话说,央行的“量化宽松”,印钞票的方法,是自欺欺人,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就像有人会发出这种疑问,为什么国家不打开印钞机,24小时不停地印钱呢?印的越多,老百姓不久越富裕吗?
当然可以呀,津巴布韦、德国都曾这么玩儿过。
石敬瑭表面上是开放了民间的“钱禁”,实际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给契丹人来了一招货币贬值。后晋的货币贬值了,但给契丹人,是按照贬值之前的给,让货币在契丹人手中慢慢蒸发。
如上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会慢慢受到货币超发的冲击。所以,石敬瑭在短短半年后,突然叫停。
钱,还没来得及回流,就被石敬瑭堵在了契丹,烂在了契丹人的手里。货币贬值的红利让后晋人民吃到,而随之带来的通货膨胀的副作用,则让契丹人独吞。
我们也可以看出通过使用汇率剪刀差的威力,真正是杀人于无形,让对方的财富在不知不觉之间蒸发、缩水。
多提一句,当今世界,真正操控汇率的,恰恰是灯塔国。特别是二战之后,“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后,灯塔国像个贪婪地吸血鬼,窃取着全球人民的血汗,而该体系崩溃之后,它又通过“石油美元”继续剪全世界的羊毛。到头来还反咬一口,贼喊捉贼,真是无耻至极。
石敬瑭用短短半年,突然宣布解禁,又突然宣布重新禁止,让契丹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契丹人金戈铁马、能骑善射,我承认在军事上可以碾压中原,但在政治,特别是金融方面,他就是个弟弟。
玩儿金融战,中国人是祖宗。
四,星星之火
强地方、弱中央,恒乱之道也。
从李嗣源到石敬瑭,我们常用一个词——“弱势”来形容新登基的皇帝,皇权的微弱主要表现为地方势力的强大,最典型的就是李从厚,“实力派”代表人物李从珂、石敬瑭、范延光、赵德钧蠢蠢欲动,并最终由李从珂率先举起反旗。
石敬瑭上台后,原先的“实力派”范延光、赵德钧父子仍旧对后晋政权产生巨大的威胁,而且李从珂朝廷还孕育出了新兴实力派,成为“新锐派”。
石敬瑭依靠契丹人的扶持,坐上了皇帝宝座,这就给了新旧实力派们做了一个榜样,他们看到了通向成功的捷径,更给了他们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叛乱”改头换面,披上了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华丽外衣。
多如牛毛的叛乱从石敬瑭登基的那天就开始了,愈演愈烈,直至石敬瑭驾崩。
总之,在石敬瑭时期,该反的都反了,不该反的,也反了。
1,“前男友”搅局
赵德钧是名副其实的“实力派”,他是幽州人,能骑善射,颇有武力,政治嗅觉非常灵敏,滑的像泥鳅。先事刘守文,后事刘守光,李存勖伐燕时主动投降归附,同光三年(925)被李存勖任命为幽州平卢军节度使,从此坐镇幽州。
李嗣源登基后,把女儿嫁给了他的养子赵延寿,借以笼络,“故德钧尤承倚重”。连明宗李嗣源都不敢动他,可见其在幽州根深蒂固,尾大不掉。
在幽州节度任上,赵德钧文治武功,颇有政绩。前文有述,在他的治理之下,幽州地区经济有所发展,军事防御体系得以完善,使得契丹轻易不敢自幽州南下。
我们不敢说赵德钧把幽州打造成了铜墙铁壁,但事实也确实值得称赞。比如契丹借定州王都之乱,自幽州会师南下,结果惨遭失败,几乎全军覆没,主将都被赵德钧生擒,送到洛阳请功领赏。
等到契丹南下帮助石敬瑭的时候,也是从代北地区直接南下,走的时候也是从潞州直接北返,契丹大军始终不敢跨越太行山,进入赵德钧镇守的幽州地面;李从珂集团提议送耶律倍归国的时候,最终也是因惧怕赵德钧,而改议沿太行山脉北上,宁可穿越契丹人的营地,也不愿强闯幽州。
这两个事例就足以说明赵德钧对幽州的经营是多么的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