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栽树】
1,宋齐丘
前戏无需赘述,政治立场出现致命错误,先是阻挠徐知诰称帝,继而卷入夺嫡之争,早就被徐知诰主动疏远、排除在核心权力圈之外。
但宋齐丘一直不甘心,厚着脸皮,多次要求交给他实权。徐知诰跟他玩儿起了猫鼠游戏,让他进入权力中枢——中书省,却把中书省的工作转交给了尚书省。
宋齐丘非常不满,说我要的不是有名无实的虚职,而是实权!既然你把工作交给了尚书省,好吧,那就请让我主管尚书省吧。
如果再把工作转交回中书省……青铜水平的操作,徐知诰是王者。他的操作是批准了宋齐丘的请求,然后在三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之上新设一个最高主管,负责三省事务的最终裁决,而这个最高主管就是皇储——李璟。
转来转去,宋齐丘转了个寂寞。
面对残血的宋齐丘,徐知诰继续补刀:仅仅两个多月后,宋齐丘的一名亲信夏昌图被人检举挪用公款三千贯。按照当时的法律,应该判死刑。但是宋齐丘徇私枉法,网开一面,没有判他死刑。
宋齐丘不知道,此举正中徐知诰下怀。我们甚至可以大胆猜测,“夏昌图挪用公款案”本身就是徐知诰给他设的局,敲山震虎,剪除羽翼。
徐知诰下令立即处决夏昌图,并追究宋齐丘徇私枉法的行为,宋齐丘因此引咎辞职,主动辞去尚书省的职务,徐知诰痛快地批准。
从此开始,宋齐丘就一直称病在家,不敢再有所希冀。然而徐知诰的补刀还未结束。
徐知诰派李景遂去宋齐丘家中探望慰问,并给他送去关怀,“锦衣昼行,古人所贵”,所以皇上特意让你回家乡显摆,封你“洪州镇南军节度使”,回老家洪州显摆去吧!
骂人不带脏字的。
“衣锦夜行”的典故出自项羽。项羽攻下咸阳,众人劝他定都,然后继续完成大业,而项羽却着急回家乡显摆,说如果不在家乡父老面前显摆,就好比在夜间穿着华丽的衣服,没人知道。形容一个人没有志向,境界低、格局小,不成器。
徐知诰说要让宋齐丘“衣锦昼行”,封他当老家的节度使,看似帮他满足虚荣心,实际就是把他排斥在核心权力之外,外放到地方,同时还把他比作没有远大志向、鼠目寸光的项羽。
杀人,还要诛心啊!
宋齐丘入宫谢恩,徐知诰赐宴款待。
酒过三巡,宋齐丘借着几分醉意,大吐苦水,“陛下,咱说句实在话,您能有有今天,还不是靠我的辅佐?怎么您现在……玩儿死我啊?稍微有点儿不仗义了吧。”
徐知诰大怒,“混账!当初,你不过是一个四处流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主动投奔我,求收留、求包养,如今,我让你贵为三公,难道还不满足吗?可是你却到处说我的坏话,说我长了一副鸟喙,长得像勾践,是一个只能共患难、难以共富贵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是!我是说过!”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太过羞愤,宋齐丘涨红了脸,像个熟透的西红柿,“只因为,当初陛下只是一个小官(刺史),而我只是一个流浪汉,所以口无遮拦、满口喷粪,怎么了?陛下挖坟翻旧帖子是吧?那你弄死我啊!”
人不要脸鬼都怕。一顿酒宴不欢而散。
次日,徐知诰给宋齐丘写亲笔信道歉,说咱俩在一起三十多年了,我的脾气一直这样急躁,你应该了解,昨天说的都是气话罢了,咱俩年轻的时候情同手足、称兄道弟,怎么上了年纪之后反而相互怨恨呢?我错了还不行嘛,别闹了,乖。
随后,朝廷下达了正式任命状,任命宋齐丘为洪州镇南军节度使,赴镇洪州,正儿八经地离开了核心权力圈。
2,李建勋
同样是被徐知诰主动打压。李建勋因拥立之功而成为开国宰相,权势熏天,但徐知诰对“宰相”特别敏感,因为他自己就是从这个位置上篡权自立的,所以史籍记载,徐知诰“尤忌宰相权重”。
当时,李建勋是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遥领滑州节度使,可他不懂功成身退,更忘了鸟尽弓藏的古训。自开国以来,居此高位长达五年之久,是所有宰相中时间最久的。徐知诰对他非常猜忌,暗示他可以休息一下了,自己享享清福,也给年轻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然而李建勋却天真地表示:我不累,我还要继续为人民服务,为陛下尽忠!
敬酒不吃,只能吃罚酒了。徐知诰何如人也,略施小计,就把李建勋顺利拿下。
某日,李建勋上疏言事,言及改革大事,所论皆在理。李建勋还特别在奏章末尾着重强调,说这些措施事关重大,不是我这个级别的小人物能镇的住的,必须有陛下您来站台背书,以诏书的形式推进才可以。
徐知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并没有颁布诏书,而是采取默许的态度,秘密指示下级单位按照李建勋同志的建议实施。于是,这些较为激烈的举措便以李建勋的名义推广开来。
李建勋天真可爱,直至此时,还不知这是徐知诰故意给他挖坑设套,见没有诏书的加持,便急忙找来中书舍人、知制诰们,让他们火速补一份诏书,补全手续,帮徐知诰擦屁股。
这时候,另一位可爱的乖宝宝——给事中常梦锡同志,态度严谨、行事谨慎,他立即奏报徐知诰,说李建勋擅自起草诏书,还诈称是陛下您的工作失误……
徐知诰计策得逞,立刻装出无辜且惊讶的样子,“啊?还有这事儿?大胆!”于是,李建勋就因此获罪,被罢相免职,勒令他回家好好反省。
略施小计,就把李建勋一撸到底。正当徐知诰暗自庆幸自己的政治手段时,广德公主气势汹汹而来,兴师问罪。
广德公主,是徐温的亲女儿。当时徐温为了拉拢淮南集团肱股勋臣李德诚,而与之结成儿女亲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德诚的儿子李建勋。
广德公主劈头盖脸对徐知诰一顿数落,“擅自伪造诏书?当初咱爹死的时候,哥哥你不是也来找我老公,干过这种勾当吗?你们干的这种事儿还少吗?怎么着,咱从头慢慢捋一捋,好好掰扯掰扯?”
吓得徐知诰赶紧给妹妹赔罪,“你是我姑奶奶!我错了!”厚加抚慰,说这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已。不久之后,宣布给李建勋恢复宰相之位。
但是,经过这次折腾,李建勋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成长,从那个天真烂漫、无知纯真的大男孩儿长成了大男人,明白了政治斗争的险恶。即便恢复了宰相之位,也懂得了要夹着尾巴做人。
徐知诰通过这次小阴谋,成功震慑了“先帝党”,为自己的加班人扫清了障碍,使他们不会被所谓的“托孤老臣”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