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兆】
“数学题”
据说有位叫周杰的人,善于星象占卜,后唐明宗时进士登第,入朝为官,后来推算出中原即将大乱,而只有岭南可以避乱,于是举家搬到岭南。
当时岭南在刘隐的控制下,刘隐久仰周杰大名,便虚心向他请教天道灾变。周杰说什么星象占卜啦、求签问卦啦,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中原君臣皆以之为耻,您就别入坑了。后来刘隐一再请求,周杰干脆以年老体虚为由,称疾谢客。
刘岩就没那么客气了,强迫他出山,担任南汉的司天监,并逼他为南汉推算国祚。周杰无奈,以周易起筮,连取两卦全是“土”,于是周杰帮刘岩解释说土数生“五”而成于“十”,二五相连,所以南汉当有五百五十年国祚。不要纠结于具体的算法,总之刘岩听说南汉可以享国五百五十年之后,龙颜大悦,重赏了周杰。
而实际上,两个“土”卦的意思是五十五,从刘岩建国到刘鋹降宋,正好五十五年。
“刘岩石谶”
传说刘岩建国后,在修建宫殿的时候,曾挖出一个石碑,上面刻着十六个古篆文,“人人有一,山山值牛,兔丝吞骨,盖海承刘”。
后来有人给出了解释,“人人有一”是“大人”的意思;“山山值牛”,刘岩开国是牛年;“兔丝”,刘弘熙即位是在兔年;“吞骨”,指刘弘熙对手足兄弟大开杀戒;“盖海”,古岭南人以天水为赵姓,盖海的意思就是“赵”;“承刘”的意思就是接受刘氏投降。
“防火大桶”
刘鋹时期,下令让百姓家中必备一个水桶,用以消防,取名为“防火大桶”。
后来有人穿凿附会,说《汉书·地理志》云“宋地,房、心之分野也”,“房”就代表宋,而“防”与“房”同音,“桶”与“统”谐音,所以“防火大桶”就预示着赵宋王朝要来统一岭南。
“童谣成谶”
刘鋹时,广州城内盛行一句童谣,“羊头二四,白天雨至”。
解者云宋师入城之日乃辛未年二月四日,天雨则指的是王师如及时雨,解救岭南人民。
古人相信天人感应,相信奇人必有异象,无论是天子降生,还是王朝更迭,总会伴随着各种超自然现象或各种神奇预言、谶言。反正事后诸葛亮嘛,先射箭、再画靶,总能解释通。
特别是对这些所谓的童谣,我仔细回想了自己小时候的童谣,好像除了三俗骂人就是骂人三俗。比如说,某某的头,像皮球,一踢踢到百货大楼……
【乐不思蜀】
人们对于亡国之君的感情各有不同,有的令人惋惜,发出“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的感叹;有的令人钦佩,比如在最后一刻选择殉国,或自刎或投环,亦或是最复古的举族自焚,留下“君王死社稷”的悲歌;也有的令人唾弃,骂他自作孽不可活,死有余辜;也有的令人忍俊不禁,把自己活成个笑话……
五代十国时期无疑是亡国之君的高产期,而大宋王朝则成为亡国之君们的最终归宿。南汉亡国之君刘鋹,不忘把奇葩的气质带到了汴州。
“亡国气质”
刘鋹生长在皇宫,深受父祖两代崇尚奢侈的熏陶,在艺术鉴赏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久而久之,刘鋹也就成为了一个被当皇帝耽误了的顶级艺术大师。虽然在投降之前放火焚烧了宫殿楼宇和各种珍玩,但仍有残存的珍珠四十六瓮。几十艘大船的金银珠宝被宦官偷走,全部的宫殿府库被焚毁……还能剩下四十六瓮珍珠,足见刘鋹伪朝的奢靡腐化。
刘鋹用这些珍珠编成了一个“珠龙九五鞍”,献给赵匡胤。
宋朝君臣捧着这个用珍珠编成的、上有龙戏珠装饰的马鞍,不禁感叹手艺之精湛。赵匡胤把这个马鞍拿给皇家手艺人们(诸工官)观看,结果这些皇家工艺大师们“皆骇伏”,表示这绝对是业内天花板,绝绝子的存在。
赵匡胤让他们帮忙估个价。百工们最后估价一百五十万。赵匡胤遂给刘鋹支付了一百五十万钱,然后告诫群臣:“刘鋹好工巧,习以成性,倘若他把这份精力用在治国上,何至于亡国!”
珠龙九五鞍,从此成为了大宋皇家思想教育课的活教具。
“暴君气质”
某日,赵匡胤乘坐肩舆,在数十名随从的陪同下驾临讲武池,照例在此学习研讨,并宴饮群臣。刘鋹最为积极,第一个前来报到,赵匡胤非常高兴,于是命人赐他一杯御酒,以示优宠。
然而,端着酒杯的刘鋹却浑身战栗,泣不成声。
竟会如此感动?
只见刘鋹撩衣跪倒,哭道:“我是继承了父祖两代人的基业,只因违命拒抗朝廷,以致王师问罪,罪该万死!陛下既然许诺饶我不死,我也不敢有所奢求,只希望能当一个汴州的普通百姓,多看几年太平盛世……这酒,我实在不敢喝呀!”
原来,刘鋹在岭南猜忌宗室群臣,经常以赐毒酒的方式鸩杀大臣宗族,所以他下意识地认为赵匡胤也是要用毒酒将他除掉。
赵匡胤“哈哈”大笑,说:“我跟你是推心置腹,哪儿能那么龌龊啊?来,把酒拿过来。”随后,赵匡胤将这杯御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命人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这下你信了吧?”
刘鋹非常惭愧,用力磕了几个响头,随后一饮而尽。
“吧主气质”
宋太宗初期,召集群臣宴饮,当时,宋太宗正计划讨伐北汉,消灭中原最后一个割据伪政权。
刘鋹捧起酒杯,说道:“陛下英明,天朝威武,之前那些僭伪之主今天也都坐在这里了,相信在太原刘继元很快就会来跟大家相会。陛下,您可别忘了,我是这帮人里最先来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应该当僭伪之主的老大!”(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
这场酒局是在979年,刘鋹口中“在座的僭伪之主”除了他之外,还有吴越国钱弘俶、泉州陈洪进等。在南汉投降之前,被大宋消灭的是荆南、南楚、后蜀,不过荆南高继冲和后蜀孟昶彼时均已去世,南楚周保权则被外放到地方;在南汉投降之后被消灭的,是南唐、吴越国和泉州清源军割据势力,其中南唐后主李煜彼时也已经去世。
所以刘鋹无比自豪地说自己“率先来朝”,比钱弘俶、陈洪进要乖的多。而我们“僭伪朋友圈”只差一个北汉刘继元,过几天也会来的,他来的最晚,所以陛下您必须让我当“僭伪吧”的吧主。
实际上我们后文会讲到钱弘俶也很乖,但还是被刘鋹的无耻嘴脸惊到了。臭不要脸,比乐不思蜀的刘禅还会装孙子!
太宗赵光义被刘鋹的马屁拍得龙颜大悦,立刻重赏。
太平兴国五年(780),刘鋹因病医治无效,于汴州逝世,享年39岁,结束了他奇葩而短暂的一生,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刘鋹降宋后,先封恩赦侯,后进封彭城郡公,又进封卫国公。噩耗传来,宋太宗为他废朝三日,追赠太师,追封南越王,归葬韶州虎山,因刘鋹被追封南越王,故而人们将虎山改名为越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