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马上就要到冬天,半岛那边气候寒冷,这批棉花足可制成二十万件冬装,如果被鬼佬扣在手里,对志士们影响很大。”霍官泰语气平缓,神情却很焦灼:“最关键,禁令一收紧,橡胶、钢铁、石油都运不过去。”
“我还有一批药品正在海上,如果再次给人扣下来,损失就大了!”
何定贤表情有些难看,问道:“是边个干的?”
“一名叫作卡尔的海关署鬼佬,职级是助理监督。”霍官泰出声回答。
何定贤眉毛微颤,名字好耳熟!
“霍生,仓库的棉花,我会想办法拿出来,海面上的药品更是重中之重,肯定不能让它们落在鬼佬手里。”
这些物资在战争中代表着生命、国运、战斗力!
鬼佬之所以扣押爱国商人的航运物资,便是想要削弱国家的战斗力,给志士们造成巨大伤亡,决策很直接,效果亦很明显。失去这批棉花、药品,不知会造成多少人的伤亡,让志士们活活冻死在天寒地冻的半岛上,国内再次筹措物资也需要时间。
现在,国内经济不景气,在海外进口,来到港岛中转,运往半岛。
本来便是最优惠,最便宜的一条输血线,利用鬼佬们见钱眼开的性格,给英国佬钱赚钱,打美国佬!
在一众华商的支持下。
一直都运转得很好。
偏偏半岛局势打开了,有利了,英国佬又出来搞事了。
霍官泰感叹道:“我通过议事局、汇丰的人脉,找到几位港督府成员询问,希望把货物给捞出来。没想到,鬼佬们不是要削凯子,是真拿到祖家的手谕,打算严查禁运物资走私。”
“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你商议,希望能够通过警队把物资提出来。”他语气十分恳切,眼神万分真诚,殷切的望着面前的年轻警官。
这是上层路线走不通,打通不了关节,开始走下层路线。
纪律部队间有隐性联系,操作得当,真有机会把东西捞出来。
何定贤苦笑道:“卡尔那个鬼佬,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我还真认识,打过一个照面吧!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把物资交出来,放货轮过关,基本不可能。”
“只能换一种方式进行尝试。”
霍官泰点头道:“无论什么方式,只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务必通知我,需要花的钱,也由我来出。”
何定贤轻笑一声:“霍先生太客气,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交给我一手包办吧。”
霍官泰站起身弯腰曲背,递上双手,握住他连连道谢:“多谢何生帮手,谢谢!”
何定贤坦然的道:“你是为了赚钱,我是为了升官,全都是为自己,有什么好道谢的呢?这场战争本就关乎世界全体华人利益,无论身在何方,赢者皆有份,输者皆有债,能力范围之内本该尽力而为。”
这番话绝不是说的好听,因为,立国之战,立的是全体国人,在大多数时候,国人不是按国籍分的,是按长相、血脉、文化、口音来分的国籍无外乎不就是局势稳定时,用来分化民族的一纸合约,有一定的政治效力,当世界局势真正陷入混乱时,大的观念将被打碎,越狭窄的观念,越能够成为主流。
因为,利益不够大多数人吃了,只够小部分人吃,小部分人自然会拿出各种理由,挤掉、屠杀、灭光外围的大部分人。
所以,越是经历过混乱的人,越懂得国籍一文不值,就tm是个屁!
客观上讲,霍官泰有为国奉献,作出功劳的真功实绩,有为民族奉献的情操,但论本人,霍官泰还不就是要赚钱,要揾水,做买卖有亏本的吗!
出于本心地讲,何定贤也不是当好人,伟大的人早奔赴边疆,回到祖国,他就是单纯觉得半岛不能输!
必须赢!
输了,他在港岛的政治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华人在港岛的社会地位,也可能会一落千丈。
好不容易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每个人能分几十万,说不定,到时连几万块都拿不到!
鬼佬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懒得做,就是要华人给生吞活剥。
为乜?
因为你华人不行呀!
港岛怎么沦为殖民地的?
因为满人不行呀!
人家就欺负伱。
反之,这场战争一旦打赢,港岛华人社会地位将突飞猛进,或许重案组长的位置也不是头。
这么一段真心实意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定然是会刮目相看的
霍官泰感慨道:“何生真是青年才俊。”
“霍生,我有公务要忙,先走一步了。”何定贤松开泰哥粗糙的手掌,面带轻笑的出声告辞,霍官泰忙道:“何生,我送你。”
二人并肩走出酒楼,在何定贤坐上车后,霍官泰回头问向一名拿着报纸的青年人:“怎样?”
“何定贤是位好同志。”青年人一身灰色长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正是新华报纸的一位主编。
何定贤坐在车上,点起支烟,连续抽了三口,感觉有点牙痒痒:“事情不好办啊!”
事情要是好办,也轮不到他办!
照他估计,卡尔在上回给人用冲锋枪请去警队之后,不单单是恨上他,是恨上所有华人喽。华人重案组有警队鬼佬撑腰,卡尔一个小队长搞不定,但是在港府严令下,要找走私华商的麻烦,洒洒水啦。
而且卡尔去年还是一个高级督察的队长,今天就升到总督察级的助理监督,负责一个码头的巡查事宜,升职督察很快,看来是个在海关有后台的鬼佬。
“阿坤,查查海关署一个叫作卡尔的鬼佬,背后有什么关系、势力,再帮忙查一批信德航务被扣下的棉花,目前在哪间仓库,谁负责。”
倪坤开着车,肃声答道“收到,大老板。”
立国之战就是这样,因为关乎所有华人,唯有天南海北,全球各地的华人都纷纷献力,才有打赢立国之战的可能!
虽然,何定贤知道天佑中华,战争一定会获得胜利,但是,遇到该献力的时候完全没必要逃避。何况,能在这场全世界着名的赌局上,投下一文钱的赌注,将来也能够获得千万倍的回报。
小赌怡情嘛
隔天,早上。
何定贤乘车前往大馆时,倪坤开着车,在路上说道:“大老板,仔哥派人去查过,卡尔是海关次长马修的侄子,马修是九龙区海关署的一把手。”
“那批棉花暂时储藏在九龙仓的海关租凭货柜,足足有五十吨,已经有鬼佬在黑市上放出消息,愿意以一千港币一吨价格的出售。”一千港币一吨,五十吨也就五万港币而已。
这点钱真是不值一提,但禁运物资之所以禁运,并不是因为物资本身价格多高,而是物资在特殊时期的重要性。
不过,霍官泰一艘货轮不可能只载五十吨棉花,大概率还有大豆、橡胶等物品。
这些物品很可能已经被悄悄放过海关,或者分散用飞艇运走,截获的五十吨棉花,大概率只是分散拆货的时候,有某一艘快船给人截了。
“我知道了,送我去九龙区,旺角差馆。”何定贤轻声说道。
“是,大老板。”倪坤开口答应,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直接开船来到北角码头,包下一艘轮渡将轿车开上甲板。
平治汽车兜兜转转,驶入旺角差馆时,两位门岗军装见到车牌,立即敬礼出声大喊:“长官好。”
何定贤推门落车,望向后备箱:“车上有多少钱?”
“三万港币,五张东方银号的两万港币银票,一张东方银号没签章的银票。”作为一间银行的大老板,身上不需要放太多现金,但要用钱的时候一定能随时变出来。
何定贤轻笑道:“三万港币就够了。”
“明白。”倪坤快步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一袋厚实的黄牛皮纸袋,揣在衣袋内跟着大老板进入旺角差馆。
二人一路没有在刑事组、军装组止步,而是来到反贪污室门口,何定贤接过牛皮纸袋,十分自信的抬手叩门:“哒哒哒。”
“葛sir。”
葛白双腿架在桌子上,本来正晒着太阳,翻看报纸,日子过的平平淡淡,百无聊赖,本以为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突然听见一记悦耳的呼唤,仿佛就像被唤醒开关,连忙放下双腿,丢掉报纸,站起身大步迈向门口,把着门锁喊道:“何sir!”
“啪嗒。”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面带微笑,长相英俊的脸庞,葛白顿时满脸欣喜,张开双臂,大力拥抱道:“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听说你要调到大馆财务科作负责人,特意来恭喜你。”何定贤松开双臂,拍拍他肩膀恭贺道,再举起手里的纸袋摇了摇,眨眼一笑“顺便带了一点土特产来看你。”
葛白面露惊喜,马上将他请进办公室就座,再泡好热茶奉上,看见丢在桌面的牛皮纸袋,寒暄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呀。”
“一点点小礼物。”何定贤笑着接过茶杯,正是他喜欢的菊谱,葛白则绕开纸袋的缠线,悄悄瞄了一眼,喜不自禁:“港岛的特产就是好啊!”
“何sir,今天是有什么公务到旺角吗?”
何定贤摇摇头:“专门来看你的。”
“哈哈。”葛白大笑两声,熟络道:“大馆财务科可不是什么好位置,手下管着港岛、九龙两区几十间警署的公费,但直接受管理副处长负责,手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管财务的部门,监管最严,油水最贫。
要是连财务科都是肥水区,那么警队大概率要负债运营,不过,财务科作为管理副处长的直属科室,并非一个没有前途的位置。
何定贤笑道:“麦sir可是板上钉钉的下一届处长,跟着麦sir做事,将来前途无量。”
葛白憨笑:“为港府效力而已,何sir,大馆离旺角可有点距离,特意来旺角一趟,不可能是专门来饮茶,送特产的吧?”
何定贤放下茶杯,欢声道:“我要说是,你也不信呀,哈哈哈,其实是这样,有件事情需要葛sir帮手,葛sir还记得上次那个海关队长吗?”
葛白表情一愣,略作回忆方才想起:“卡尔是吗?他来找你麻烦?”
“不应该啊.”葛白迟疑的道:“虽然他舅舅是海关次长,但是有伊辅长官代表警队出面,就算是海关次长也不可能回头找麻烦。”
“他一个小小的海关队长找你麻烦,是找死吗?”
何定贤轻笑一声:“他是海关监督了。”
“那又点样?很威风吗!”葛白撇撇嘴,投来询问的目光:“何sir,你该不会有货船给他查了吧?”
何定贤双手一摊,坦然承认:“葛sir,你知道的,我手底下生意多,难免会跟北面有些交集,但是大家都在为港府做事,赚了钱,我也同长官们一起分,卡尔为了上回的事情,竟然连一批五万块的棉花都要查,是不是有点过份?”
葛白知晓港府下了禁令,但他又不打仗,也没有从军经验,短时间内想不到棉花的意义,只觉得五万块的货都查,卡尔确实太小气!
摆明是在报复警队,而且何定贤上回是为警队收权,事后,警队上上下下,谁没分到好处?
“卡尔确实有点过火,何sir,你想怎么办?”葛白刚刚收了人的土特产,倒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当即问道:“我可以拜托伊辅sir联系一下海关次长帮忙把货提出来,也就五万块钱而已,光是刚刚给我的也不止一两万吧?”
“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大不了把黑市上的棉花买下来就行?
何定贤暗唾一声:鬼佬真是鬼,tmd,我的货还是我花钱买?次次都这样干只会助长鬼佬气焰,让鬼佬越查越起劲,何况,他花钱买货找谁报销?内地愿意付两倍的钱,还是霍官泰愿意付?这看似是解决办法的最好手段,实则是给未来挖坑,绝对不可取!
何定贤当即说道:“葛sir,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关乎警队面子的问题!”
这下矛盾一下就转移了。
格局一下就打开。
葛白不禁皱皱眉头,出声道:“那该怎么解决。”
何定贤早有腹稿,马上开始挖坑:“海关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不用给海关面子,反贪污室是干嘛用的?”
“葛sir,你不该在调职前威风一把,做点成绩出来,查他们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