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赐提着一个钱箱,回到屋企,将钱放进衣柜,点起一支烟,转身回到客厅:“老婆!”
“怎么了?”
阳台,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应道。
“拿好。”
洪天赐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隔着窗户道:“我回新界去看看老豆。”
“这么晚回去?”女人擦净双手,来到客厅里,拿起银票扫一眼,表情惊呆:“三十万!”
“天赐。”
她心脏狂跳,不喜反惊,眼中已是担忧。
区区一个重案组队长,不缺钱是真的,但三十万可是一笔巨款。
绝不会天上掉馅饼。
洪天赐则表情镇定,作着嘱咐:“大佬给的安家费,不要哭哭啼啼的,把钱收好,明天会有反贪警察上门,其它的钱、东西、随便让他们拉。”
“这笔钱咬死了,绝不能说!”他上前搂住老婆的头,轻声安慰:“我又不是去杀人,只是顶个案子,过两年就出来了。”
“孩子还小,钱全部留给你,房子也给你。”
女人啜泣道:“天赐,你是差人,伱是差人.”
“差人又点样?”
洪天赐感慨:“出来行,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挺过去就ok。”
他在路上已经做好了打算,安家费,房子,一切现有资产,全部交给老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婆撑着住,出来继续过,撑不住,拿着钱,起码能把小孩给养好。三十万的安家费虽多,但大佬承诺他出来会有楼有车,在银行有职位,个人生活是绝对有兜底,拿钱买小孩开心最好。
他现在什么都给不出,能给的只有钱,干脆全给,谅家里也不会大事。
上午。
洪天赐提着一袋点心,走进重案组办公区,朗声说道:“下午茶,我请!”
“赐哥,买马中头彩啦?”伙计笑道:“竟然愿意请客。”
“洪sir什么人?”
“有钱、有楼、有老婆,前途无量。”又一名伙计站起身,插科打诨:“请你饮茶,是给你面子,对吧?洪sir!”
“呵呵,有喜事,图个吉利。”洪天赐笑了两声,坐在办公桌后,打开袋子,吃起早餐。
陈子超、雷蒙、黄炳耀见此情景,心有戚戚,但不敢多言。
这时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名表,进入办公室,招手道:“阿超,过来一下。”
“好,高sir。”
陈子超连忙应声,推开门,进入办公室立正敬礼。
雷蒙、黄炳耀、洪天赐的目光一齐焦聚在窗户玻璃上,看着陈子超与高永盛的对话,每个人神情都透露出紧张。
高永盛则是将一份文件摆在桌面,出声道:“阿超,上头想调人到交通组,助理处长本来想调你去的,我挡下来了。”
“thankyou,sir!”陈子超立正敬礼,郑重道谢。
高永盛望着他道:“我打算推荐黄炳耀去,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超思量片刻,出声道:“高sir的意思,我全力支持。”
这种一拉一打的手段,在政坛中常见而有效,被拉的人往往感恩戴德,可陈子超的表现却不如预期,让高永盛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盒雪茄,取出一支递上前去:“坐!”
“高sir,我抽不惯雪茄。”
陈子超站着摆手拒绝。
高永盛眼神则瞄向窗外,若有所思的问道:“何sir找你们了?”
“没有!”
陈子超连忙否认。
高永盛轻笑一声:“找你们没关系,重案组上下都是何sir的人,包括我。”
“只是人有时候,也该为自己考虑。”
他把雪茄收回来,叼进嘴里,十分自信的道:“上边的鬼头让我提名重案组下一任长官,我打算提名你,人人都知道吹鸡是我的人,但我还是打算支持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何sir不会支持你,只会支持颜雄,或者其它人。”
高永盛道:“你们在何sir眼里不是嫡系,只是打工仔,九龙区那班老兄弟,才是何sir真正的心腹。”
“他既然不把重案组的人视作手足,回去干刑事组好了,一句话,九龙总华探长都心甘情愿的让他给当!”
正当高永盛打算继续拉拢人心时,一群穿着制服,配戴武器的鬼佬,涌入重案组办公区,围拢在一张桌子前,华人警员们纷纷起身,与不速之客对峙,有人上前一步,喝道:“干什么!”
重案组警员不见得多怕鬼佬,但鬼佬一定是不怕华警的!
达文西举起一份文件,腰杆笔直,铿锵有力道:“湾仔反贪!”
“内部调查科高级督察达文西!”
“受反贪室高级警司批准,请洪警长收拾好东西,跟我们回湾仔配合调查。”
高永盛见到反贪室的人出现,连忙起身,拉开房门,抬手喊道:“做乜野!”
“湾仔反贪的人跑到大馆拿人?你们级别够吗!”
在场重案组华警纷纷聚拢上前,围着反贪室鬼佬,目光不善,很是同仇敌忾。因为,重案组人人都贪,是目前警队规费最多的一个部门,不碰重案组是潜规则。
谁敢打破这个规则?
“吹鸡。”
“去楼上喊人。”高永盛见气氛剑拔弩张,扭头朝心腹使去一个眼神,吹鸡点头小跑出人群。
他之所以没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吹鸡,便是因为吹鸡听话,拉拢、处置都不费代价,有价值的位置,要留给不听话的人。
达文西举着调查令道:“高sir,不要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会去纪律科投诉你!”
“带走!”
达文西一声令下,两名英籍警员上前将洪天赐架起。洪天赐满脸颓废,也不挣扎,好像已经认命。高永盛见到洪天赐的样子,心里深感不妙,中案子警员随之一阵骚动,但见长官一声不吭,伙计们倒也不敢乱动。
达文西紧盯着高永盛,在级别上他并不比高永盛低,作为鬼佬长官更是不怵高永盛,仿佛是在同高永盛讲,你敢动我吗?
只有为华警做事的长官,才有资格与鬼佬叫板,靠向鬼佬的人,注定要被鬼佬踩!
尊严一旦丢下,很难再捡起来。
高永盛就这样拿着雪茄,抬起手臂,劝阻着下属,目送着反贪组离开,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留,上来就带走我的人。”
“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用嘴叼住雪茄,五官狰狞,心底残存的一点愧疚荡然无存。
雷蒙在旁,出声道:“高sir,湾仔反贪,不是何sir话事吗?”
“对啊!”
黄炳耀恍然大悟,叫道:“打个电话给何sir不就好了?”
伙计们纷纷大觉正确。
高永盛点头道:“我马上进去打个电话。”
他也不想在明面上与何定贤撕破脸,毕竟,重案组底层警员,大多数还是当年那一批,而当了重案组长之后,直属部队就这么多。当年刑事组、军装组的兄弟们属于间接管理,不说人心各异,各有地盘、派系,指挥起来不顺手,有什么突发情况,调动人马都得一两个钟。
高永盛回到办公室里,一个电话打到湾仔反贪室,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鬼佬。
伙计们嘴上不说,眼睛却不瞎,心也不盲。何sir的人到重案组抓人,抓的还是昔日下属,不提帮手一把,就连一个电话都无,代表什么?何sir与高sir闹掰了!
吹鸡赶回重案组办公区,敲开长官门,上前低声道:“高sir,处长在开会,我进不去。”
“干!”
高永盛一拳砸在电话机上,破口大骂:“好会挑时间!”
如果麦sir不在开会,一个电话就能拦下反贪室,让何定贤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大馆里有何sir的人。”他笃定道:“反贪室!”
“反贪室的鬼头靠向他了。”
吹鸡连忙转身把百叶帘拉上,询问道:“盛哥,何定贤是杀鸡儆猴啊!连一手提携的队长都干掉,简直是六亲不认,又能给反贪室的鬼佬挣钱。”
“要是狠下心来.”
高永盛摇摇头,冷静下来:“不会!”
“想通过一个洪天赐,用反贪的名义扳倒我?笑话,他真敢这样做,我就带兄弟们反了他,看看兄弟还认不认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永盛背后还有警务处长支持,自然底气很足,自信道:“他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落我的面子而已。”
“那有没有机会讲和?”吹鸡心头有些发虚,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何sir起家以来,屡战屡胜,权斗之中,还未失手过。
高永盛却咒骂道:“扑街仔,连我电话都不接,讲什么和!”
“打定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何定贤第一招打在自己人身上,摆明是套“七伤拳”,一定有后手。可这一招又快又狠,时机还准,一下把高永盛给打懵了。
高永盛摸不准后边的态势,只得采取防御性的动作,让何定贤抢到先手。
于是,他在等到麦sir召见后,澄清利弊,麦sir随后便见了反贪室高警司“郝德夫”,要求停止对重案组的调查,绝不能涉及高永盛,郝德夫肃声答令,依命办事。
随后,高永盛则在警队内部,频发与旧部见面,散播何定贤靠向鬼佬,要帮助鬼佬调查华人警员贪腐案的消息,在华人警员内部引起大规模恐慌。
同时,反贪室内,洪天赐干脆认罪,交代了行贿对象,警队也在其家中搜出五十万港币现金,以及行贿账目,《重案组警员贪污案》再度成为新闻热点,洪天赐的照片频繁出现在头条,当有记者想要向其家人采访时,却发现其家人都已经离开港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