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还没开口。
小儿子李子安率先不耐烦了:“他还要钱?家里钱都给他花光了,上哪儿给他找钱去?”
秋凉轻言细语道:“子安,你大哥在府城多有不易,他也是为了家里打拼,你做弟弟的多体谅体谅。”
“将来你大哥出息了,咱家日子好过了,你读书干啥的都方便了不是?”
李子安脸色铁青:“他都考两回了,还考?家里人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些年,秋凉没少挣钱,可因为供着李子俊这个读书人,家里一直不见余钱,李家也比村里其他人家过得辛苦一些。
这让李子安和李子琳兄妹俩心里很不高兴。
富贵他们当然想要,可一直不见希望的富贵,也太过遥远了。
“放心吧,你大哥今年肯定能中的!”秋凉信誓旦旦道。
李子俊今年确实会中,因为,今年他寻到了靠山。
大儿子要钱,罗氏瞬间沉默了。
许久,她才开口道:“家里拢共也没几个钱,加起来不足半吊,你大哥要,那就得先紧着你大哥。”
李子安嘴唇紧抿脸色铁青,又是这样,一旦有事到他大哥跟前,所有人都得让道。
罗氏见小儿子不高兴,转头与秋凉道:
“这样吧,你去与先生求个情,看能不能缓阵子再给,咱家子俊如今在府城读书,将来出息是必然的,何先生会给这个人情的!”
秋凉扭着手指尴尬道:“可啥也不带,就去求情,这样.....不好吧?”
罗氏一撇嘴:“有啥不好的,将来咱子俊出息了,还差他那三瓜两枣的,你只管去就是了!”
秋凉心中冷笑,人先生教书育人,你还想给人画大饼,可真是给脸了!
李子安听了老娘这话,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李子琳低着头,心中恐惧无比。
秋凉怕是真的鬼上身了,不然咋能一时好,一时变得古怪莫名呢!
罗氏说完李子安进学的事,让两个儿女出去,这才拉着秋凉的手继续道:
“你五岁被人卖到村里,大伙儿都说啊,你瘦不拉几又是个丫头片子,买来也长不大。
可我还是把你买下了,我就想着啊,菩萨都说,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十年我拿你当亲闺女,这辈子啊,我也没别的指望了,就等着子俊考个功名,回来跟你圆房,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心满意足咯!”
秋凉听着圆房二字,脸便红了,心中却是恨得滴血
上辈子,罗氏也是拿圆房这事吊着她,后来被平妻徐氏污蔑之时,她才知道。
她和李子俊这桩亲事,从头到尾没婚书没族老见证,更没有什么酒席婚宴之类,不过是罗氏的口头承诺,压根做不得数。
便是后来她做正妻,那也是因为她救的那位贵人看不下去替她做主,李子俊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亲事。
安安忍不住冷笑:“是我浅薄了,原以为就是个乡下老太太,没想到,居然是个心思深沉的。
她这是在跟你打亲情牌,想让你感恩,是在pUA你,给你画大饼,让你继续为李家当牛做马还心无怨言!”
罗氏太见秋凉不说话,眉头微微一皱。
“秋儿,你怎的不说话?”
秋凉抬头柔声道:“娘,我在想,要怎样多挣些钱,毕竟子安读书,不光是束修,以后笔墨纸砚哪样都得花钱不是!
还有子琳也不小了,姑娘家哪有不喜打扮的,儿媳得想法子,挣点钱给子琳做两身像样衣裳才是!”
安安再次嗤笑:“你可真是云朝好儿媳,可惜你们这古代,不讲究什么最佳儿媳,最佳嫂子之类的,不然,你肯定是榜上有名了!”
罗氏听不到安安吐槽,咧嘴笑了:“不枉我疼你一场,是要好好挣点钱了,我听你秀兰婶子说,镇上吴老爷家是开绣坊的!
我这成日里躺床上,也没法帮衬家里,不如你去替我接些活回来,我闲着也是闲着,做点手头活,多少补贴些家里,你也轻省些!”
罗氏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儿女伤了根本,这些年虽是汤药养着,也至多能撑着拐杖出去晒晒太阳,跟人唠唠家常。
安安郁闷道:“这老太太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她眼睛不行,接回来这活还不得是你干!”
“老天,你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要是再接绣活,你也不用睡觉了,这老太婆就不怕你猝死吗?”
“娘,这活儿细致伤眼睛,你身子本就不好,更别说眼睛了,回头病情加重,俊哥不得怪罪我了!”
秋凉摸着罗氏的手,粗粝起皮的手心,摸在罗氏手背上,刺挠的触感清晰无比。
这手别说绸绢之类的料子,就是细麻布也得豁线头。
罗氏叹了口气:“还是你想的周到,唉,都怨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偏死又死不去,平白活着拖累儿女!”
秋凉贴心劝道:“娘,你别想太多,儿媳还年轻,多干些就是了,你老啊,只管等着俊哥考取功名后,享老太太的清福吧!”
这老太一直说死,可后来她死了,这老太婆也没死,可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恶人长百岁!
罗氏笑得一脸慈爱:“我的儿,得亏有你,处处都替我想周全,娘这心窝子里头啊,谁也不及你半分,便是子琳几个都得靠后!”
秋凉感动的红了眼眶:“娘,你待我真好!”
假情假意的婆媳俩自我感动一番,感情越发融洽了。
两天后,李子安将罗氏要捎带的钱留了一些,剩下的给了捎钱的人陈九。
凭啥大哥在府城吃香喝辣,他就得啃窝窝头?
陈九拍拍李子安的肩膀:“听说你也要读书了?好样的,将来你们李家肯定能出人头地!”
陈九是个跑腿的,往返府城与县城乡镇,给各家捎个信办个事之类的,大家对他很是放心。
秋凉卖完豆腐,挑着担子出了镇上,走到山脚处的林子里。
那里,陈九翘着二郎腿,头枕着双手,叼着根狗尾巴草躺枯木上。
“哟,秀才夫人,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