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午饭,其实吃完差不多已经到了傍晚。
苏清玲这几天没少跟着东奔西跑,没闲着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就感觉到了疲倦,没多久竟然倚靠在床头上就睡了过去。
梁垣雀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下,给她盖好被子,轻声叫着庄佑杰出去待会。
他们沿着楼梯一路上了医院天台,冬日里的夜风吹过来,能让人的头脑更清醒。
庄佑杰深呼吸了一口气,伏在栏杆上看着夜色问梁垣雀,
“你现在怎么想的?”
“现在想什么也没有用,先等等付探长那边的审讯结果吧。”
梁垣雀一边说着,一边在外套口袋里摸索。
“我说的不是案子,”庄佑杰道,“我说你对苏清玲。”
梁垣雀挑了一下眉,“你身为教师,干嘛老是关心学生的感情问题,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嘶,嘿呀,”庄佑杰不乐意了,“什么叫我不正经,你明明说会来拒绝人家的,结果现在呢,我看你们关系越来越好了。”
“你才不正经,你老不正经,小心人家苏军长把你吊起来当靶子。”他学着梁垣雀一贯的样子,翻了翻眼皮。
唉,拒绝,说道这个拒绝梁垣雀就头疼。
“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屁嘞,”庄佑杰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是谁说的我要拒绝就一定会干脆的拒绝?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拒绝人家吧!”
“既然也喜欢,就从了人家算了,给苏军长当女婿,多少人几辈子也等不来这机会。”
梁垣雀趴在冰凉的栏杆上,任凭晚风吹过他包着纱布的脑袋。
“我确实喜欢又怎么样呢,我怎么配呢?”
轻飘飘的话卷进晚风里,被寒冷无情的搅成碎片,吹向四面八方。
“得了吧,你就是……”
庄佑杰刚想下意识地反驳,突然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呃,啊?你,你承认了?”
“承认了,怎么样?”梁垣雀很坦然地看向他。
“但我跟她没可能,我注定是一个四处漂泊的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就应该陪着我一生颠沛。”
“我配不上苏清玲,我是认真的,她现在年纪还小,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我这样的人绝非良配。”
明明平常最喜欢开梁垣雀的玩笑,但这会儿看到他如此认真的面对这个问题,心中竟然生出五味杂陈的感觉。
“啊,你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的人喜欢可以,真要过日子就不合适了,对吧?”
“喜欢也不可以。”
梁垣雀重新趴回栏杆上,“我明明就是一个很恶劣的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庄佑杰伏在他的旁边,
“你破过这么多案子,为这么多死者申过冤,帮助过这么多的人,你这种人搁到古代都是要被老百姓立庙供奉的,”
“你到底是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呢?”
梁垣雀趴在栏杆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有那么一瞬间,庄佑杰怀疑他是不是睡过去了。
下一阵夜风吹来的时候,他终于轻轻地开口了,
“生我者,我不曾还恩,养我者,我不曾善养,我还不够恶劣吗?”
这话庄佑杰还不知道怎么接。
他知道梁垣雀已经没有家人了,他口称的师父也已经过世。
死很容易,但活下去的人却要背负起一切。
这每一个难以入睡的深夜里,他难道在一遍遍的把身边人的离世怪罪到自己身上吗?
庄佑杰不知道他的父母家人跟师父因何而死,但从梁垣雀的模样来判断,他父母年纪应该也不大,恐怕不是善终。
而且他还有个姐姐,他说看到林漪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姐姐,那他姐姐又是走向了怎样的结局?
当然,这些好奇庄佑杰放在心里想想就够了,肯定不能问出来。
毕竟他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刻意戳人家的伤心事。
看梁垣雀的情绪逐渐陷入低落,他就赶紧岔开了话题,
“咳,之前你交代我的话,我已经告诉过苏清玲了。”
“那她怎么说?”
“她没有信,”庄佑杰无奈道,“她对你抱有的希望太大,即使你亲自拒绝她,她也不一定接受。”
“唉,这小姑娘……”
梁垣雀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出什么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香烟跟打火机。
他熟练地撕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来叼进嘴里,然后点燃了打火机。
这打火机是他出去买饭的时候顺道买的,质量并不是很好。
庄佑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到火焰燃起又灭下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啊?”
他上来想抢他嘴里的烟。
“什么干什么啊?”梁垣雀后退一步躲开他,顺手把手里的烟盒递了过去,“这又不是在医院里面,没关系的吧。”
“我不抽,”庄佑杰推开烟盒,“你这人喝酒就算了,怎么还抽烟呢?”
梁垣雀收起了烟盒,“我再说一遍,我是个成年人,年纪比你还大,抽根烟怎么了!”
“这不是年纪的事儿,”庄佑杰急道,“你身体什么状况你自己不清楚吗?”
“无所谓,”梁垣雀嘴里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
“反正治又治不好,死又死不了。”
看着庄佑杰仍旧一脸生气,梁垣雀还是选择了投降。
“啊,好好好,不抽了。”
他猛吸一口,把还有一大半的烟卷在掌心徒手攥灭。
天色越来越晚,气温也越来越低了,庄佑杰裹紧了外套,感觉天台已经不适合待,就叫着梁垣雀回去。
夜里来医院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这种高层。
但他们下楼的时候,却跟一个穿着羊毛大衣的年轻人擦肩而过。
他们下楼,年轻人上楼。
这个年轻人带着帽子,围着围巾,把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上带着寒气,应该是刚才外面进来。
“嘶,现在外面已经这么冷了吗?”庄佑杰随口感叹一句。
而梁垣雀却愣在了原地,反应了一下后迅速朝着楼上追过去。
“哎,什么情况?”
庄佑杰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那个裹得严实的年轻人也被惊动,加快了步伐快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