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林如今在这个世上,已经一个亲属都没有了。
所以身为他生前最好朋友的庄佑杰,理所应当的就成为了他的财产代理人。
俞海同大儿子虽然没有想起来庄佑杰具体指的是哪位,但一听说是要跟他聊聊与钱相关的事情,那可就上心了。
大清早,庄佑杰就带着庄重,在附近最早开门的一家茶馆里等到了他。
虽然前前后后提到他过很多次,但庄佑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凭借跟方玉林这么多年来熟识,庄佑杰只瞧了他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人要是他们老方家的种,他庄佑杰三个字从此就倒过来写。
男人显然是第一次进入这种老年人常来的复古茶馆,一时间还表现的有些局促,但这种局促配合上他的神情就显得更添几分畏缩。
“哟,庄伯伯是吧,您好您好。”
男人反复搓着手,在庄佑杰对面做了下来。
“你好,”庄佑杰微微点头,回了他一声招呼,
“说起来,我一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马耀……我叫方耀邦。”
男人急急地开口,下意识的话说到一半,竟然非常心机的改了称呼。
他觉得现在方玉林反正死无对证,得让他身边的人相信,自己是他现存于世唯一的孩子才行。
方玉林的家虽然看上去跟一贫如洗也没多少距离,但他毕竟是在“高级教师”的岗位上退休的,退休金很丰厚。
且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生活简朴的作风,钱反正没花出去,肯定都是攒起来了。
如今方玉林已死,他积攒了几乎半辈子的存款,说不定是一个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笑出来的数字。
庄佑杰看着眼前这种畏缩又猥琐的中年男人的样子,内心只觉得一阵可笑,
“你这么快就承认,老方才是你父亲了?”
“这可是事实啊庄伯伯,”
马耀邦在庄佑杰面前,摆起了熟悉的卖可怜那一套,
“我从小吃了这么多苦,想到我还有一个亲生父亲,才有动力活下去,”
“但我一开始不敢去找他,我怕我这个样子,会打扰到他,会成为他的拖累,我想混出点儿名堂来,再挺直了腰板去见他,好好的孝顺他。”
“可谁知道,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可怜的亲爹啊,我还没来得及见您一面,您怎么就这么去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唱着唱着就要哭出来了。
庄重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见过最无耻的人,随地乱认爹就算了,瞧瞧他说的那些话,好像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他的母亲没有关联一样,一点都没想过他如今已经八十岁的老母亲还在被上诉。
“行了,”
庄佑杰显然也十分厌恶他的这副做派,摆了摆手叫停他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
“我今天就一个问题……”
“爹的遗产,我会好好珍惜的,这毕竟是他老人家留下的东西!”
庄佑杰的问题还没说出来,马耀邦就学会了抢答。
庄佑杰被他气的一声咳嗽,
“呃,咳咳,我不是要跟你聊这个。”
马耀邦听出了话头不对,眉头一皱,
“那庄老伯,你是想跟我聊什么?”
庄佑杰终于找到机会摊牌,丝毫不畏惧对方越来越冰冷的眼神,
“我就是想问,方玉林真的是你母亲杀害的吗?”
马耀邦愣了一愣,便斩钉截铁的说,
“是她,我看见了。”
看着庄佑杰的面色变的阴沉,马耀邦心道不妙,坏了,这死老头要是因为老太太的事情迁怒我,那我可就没法顺利的拿到钱了。
“呃,咳,我当时肯定是有拼命的阻止,我这不是没拦住么,他是我亲爹,我肯定不想看事情闹到这一步啊!”
庄佑杰只感觉心中一颤,看在他是故人之子的份上,这是给他留的最后一丝机会,既然他执迷不悟,那也就是命了。
“撒谎,”
庄佑杰攥起拳头,猛砸了一下桌面,桌子上的茶碗茶壶都被震的一动,零星几滴茶水溅了出来,
“根据你母亲所说,当时她杀人的时候,你还没有赶到现场,你从哪里谈及亲眼所见,又是怎么阻拦的她!”
“我我我我,我这个……”
马耀邦的舌头一时间打结,绞尽脑汁的想理由辩解,
“但我,但我后来确实是亲眼见了她销毁物证,我当时还想救人来着……”
“马耀邦!”庄佑杰又是一声爆呵,
“杀人凶手分明就是你,你还想嫁祸给你一把年纪的老母亲,你也算是个人!”
眼看撕破脸,马耀邦的情绪上头,干脆也不装了,跟庄佑杰对着吼起来,
“放你妈的屁,死老头,乱说话也是犯法你知不知道!”
“人就是老太太杀的!人死的时候我还没到,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因为有你母亲,你那个甘愿给你顶罪的母亲帮你作伪证!”
庄佑杰气急,恨不得抄起桌上的茶壶来砸死这个小王八蛋。
“六点钟,俞海同用钥匙打开方玉林家门,发出那一声尖叫的时候,老方他根本还没死,”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回到家中!”
“你,你……什么意思……”
马耀邦一下子哽住了,喉咙好像是被说不出来的话给死死堵住,一张脸都憋得通红发酱。
“这个案子里,我们陷入的最大的误区就是方玉林的死亡时间,”
庄佑杰咬着牙,死瞪着面前的无耻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六点钟,方玉林还活着,但是俞海同的一声尖叫,让之后所有的人思维都被固定在了这个时间范围,让人觉得你没有作案时间,”
“实际上,在第二次有人上楼,也就是你母亲追着你跑上来的时候,才是方玉林的真正死亡时间。”
“你敲开了他的房门,在他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的时候,举刀刺向了他!”
“这样的诡计,不,这个根本就算不上诡计,这种小手段,爷爷我在几十年前就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