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林老太太被他吼的心口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被大姑爷这么一吼，又好像是她做错了。
他这话说的，倒像是二小姐是被她害死的。
“不，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不教育她忍耐，我还能教育她什么，我对她已经够好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嘟哝着，好像是再跟大姑爷解释，又好像是给自己一个个开解。
“一直都是这样的，难道就是对的吗？”
这下，连一直扶着她沉默不语的三小姐也忍不住开口。
老太太仍然在絮叨着，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连她身边的三小姐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眼神里的光逐渐涣散，那精明了一辈子的光亮终于走向了熄灭的时刻。
众人静默而立，直到身处中心的老太太彻底失去声音。
三小姐攥着老太太的手，冲着身边的人喊了一声，
“去叫大夫吧！”
大姑爷深叹一口气，面向梁垣雀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
“该交代的我全都交代了，你可以带走我了。”
梁垣雀眉毛一挑，
“我可没那个本事，我只是来找真相的，抓人的事情不归我管。”
大姑爷也惊了，眉头一皱，“你不是警察？”
梁垣雀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您可真瞧得起我。”
有跑得快的，听了三小姐的命令，赶忙去请大夫来，其余的人则七手八脚地去抬老太太，想把她先抬回房间里去。
即使霎时间接受了这么多往事秘辛，老太太毕竟还是三小姐的祖母，见她陷入昏迷，三小姐担忧不已。
大姑爷没再跟梁垣雀扯皮，快走几步上前去，拉住了想跟众人一起送老太太回房的三小姐。
“三妹妹，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三小姐心急于老太太的情况，粗暴的一把甩开他，
“我都已经知道了，但奶奶毕竟还是我的奶奶，她也是疼过我的。”
“傻子，你当她真疼你呢！”
大姑爷嗤笑一声，把三小姐说的有点懵。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天，老太太把我叫进房间交代了什么吗？”
大姑爷看着他说，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几天活头，她死后，林家不得不交给你，但因为莫家的血统，她并不信任你，”
“所以她多交代了我几句，让我监督你嫁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们生了孩子之后，就把你除掉，把林家留给这个孩子。”
三小姐的眼睛猛地睁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如果你没按照她的安排嫁人，”大姑爷又叹了一口气，为了自己这个傻姐姐清醒，还是决定说出来，
“就让我强行跟你生个孩子，再除掉你。”
林老太太这人，真是到生命的最后还在机关算尽，可惜都不往正路上想。
她死后，林家不得不交给三小姐打理，那她很有可能就打听到自己的真实身世。
与其等那不受控制的一天到来，老太太觉得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还能在最后布下一个掌控三小姐的计划。
她虽然交代了三小姐要招婿入赘，但依旧不信任她，不信任这个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世的半个莫家人。
她对从小养大的三小姐的信任，还不如上门女婿大姑爷。
毕竟她那时不知道大姑爷的身份，在她的眼里，这小子进入林家多年来，也算是安分守己。
林家如今已经无人可用，就算是瞧不上这个穷小子，现在也不得不依仗他。
老太太这个计划可真是阴狠，如果大姑爷不是当年那个孩子，那她死后，三小姐的生活必然坠入地狱。
如果他想要吞并林家，那他绝对不会给三小姐招婿的机会，必然会将其据为己有。
等他们真的有了孩子，三小姐就不用活着了，林家就是他们父子的天下。
三小姐清澈的眼底下，有无数的情绪激流涌转。
她这么聪明的人，一瞬间也是想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同时也想到如果没有今天这场变故，自己将落入的下场。
但毕竟她是老太太身边养大的，朝夕相处多年，一时还是很难接受身边亲人的恶意，
“你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信你？”
大姑爷自嘲地笑了，
“按身份来说，你其实是我的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血亲，我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必要哄你玩儿？”
说起来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大姑爷叫了她这么多年三妹妹，其实心里一直都清楚面前的这个姑娘是自己小姨唯一的后代。
是二小姐离世后，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你现在不信也没关系，但你这么聪明的人，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给自己试探出一个真相。”
大姑爷冲她微微一笑。
看着眼前“大姐夫”的小脸，三小姐的心里五味杂陈，
“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当年大姑爷混进林家，肯定是用的假身份。
“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叫莫望，希望的望。”
“那，”三小姐吞吐了一下又说，“那我亲娘叫什么名字？”
“她叫莫雪英，回头我可以把她的照片给你作纪念。”
大姑爷，不，莫望似乎早就在准备这一天了。
说完这些之后，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三小姐吞吐了一番，小声说，
“我，我还是得去看看老太太。”
大姑爷冲她点了点头，“去吧。”
祠堂周围的人渐渐都散开了，夏季天亮的总是很早，如今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亮光。
莫望抬头看着天际，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这一天来的跟他想象中差不多，但不一样的是，一切吐出来之后，像是压在身上多年的重担被卸下，整个人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想象中，他以为自己会特别开心或者特别难过，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竟然什么波动都没有。
也许是面具带的太久，秘密藏的太深，内心已经麻木。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向你确认一下，”
梁垣雀冷不丁的开口，把他逐渐放空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腌菜缸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林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