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她还有八九年要等,她不可能这八九年一直无所事事,少不得被徐青妈赶去下地。
可是……
饶了她吧,她对那些软软的无脊椎动物和蛇一类的怕得很,像是虫啊,田里的蚯蚓、黄鳝等等,她能被吓疯。
她琢磨半天寻思着要不以在家教孩子识字为由头不下地,若是这样,徐青妈可能真的会答应。
如今上私塾的束修极高,以徐青家的条件,大抵一时半会儿供不了徐大宝去私塾,倒不如留在家里,她教罢了,她还可以顺带教教阿骨打和徐小小。
徐小小是女子,女子无才便是德。
云归却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女孩子多读书总是没错的,读书使人明理,读书使人眼界开阔。徐小小不必一辈子都做个大字不识愚昧的女子。
她不觉得这计划有什么问题。
横竖系统说了,原云归是李秀才家出来的,谁知道她出阁前识不识字,想来也没人去问李秀才,李秀才清高得很,看不惯他们这些泥腿子,除非是县太爷去问他,这才有可能得到回答。
她既然想明白了这些,买本书,搞懂现在大庆国的字是什么样的就很有必要。
总不能她教人拿着错误的字去教吧。
哪里晓得,薄薄的一本就贵得很。
这世道本就战乱连连,纸张这玩意儿,大抵是物以稀为贵了。
她面无表情。
她想了想,问了书斋主人何在。
书斋仆役只道他们主人不在,唯有一个管事的在。
云归进而询问能否将管事的叫出来,仆役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
云归抿抿唇便不说话了。
她本来琢磨着,她若要挣钱,便少不得做一次文抄公了。
她对自己了解得很,什么都不会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记忆里那些不多的名着发挥发挥用处。
哪知道别人直接就断了这根底。
不过也好,她想着,自己若是觍着脸学那些穿越女去抄袭,她是真切的有些不好意思,能不如此,再好不过了。
她低着头,拿着薄书道:“便宜些好么。”
仆役道:“哪儿有那么好的事,这书不算贵了,爱买买,不买走。”
云归看了他一眼,翻阅起来。
那仆役道:“买不买,不买走,看什么看,难不成你一个女子也看得懂书吗。”
云归并不放下书,只是有些冷淡道:“书不像人,看菜下碟。懂便是懂,不懂便是不懂,骗不得别人的。”
一旁选书的人闻言拍手称快。
要知道,古来常见的便有穷酸求生一词,可知除却那些天潢贵胄王孙公子,大多数人都穷困得很,哪家买书不得从牙缝里抠出钱来,若不能金榜题名走马登科,多的是被人瞧不起,白眼示人。
他们拍手道:“说得好,妙啊。”
仆役有些皱眉,最是看不惯那些穷酸书生了。
他故意大声道:“就像你看得懂一样,还不是为了……”
云归打断道:“为了什么!我今儿把话放在这儿,我这人做什么都是堂堂正正的,你可不要凭空污我清白,否则我夫君定然不会放过你。”
仆役闭嘴了,倘若她只是自己来就罢了,她背后若有人在,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是讨不到半点儿好去。
书斋主人回来,看见这一闹剧,看见群情激愤,竟淡然道:“这事儿是我的错,没管教好下人,今日买书一律按八成交易,见谅见谅。”
这么打折下来,旁人还是很乐意的,便不再说什么。
云归是个对人很客气的人,只要别人不太过欺压她,她几乎是无害的。
她笑着对书斋主人点头,便继续低头看书。
书斋主人颌首,过得一会儿,也许是从哪里听说了事情发生的由头,特意向云归道歉:“抱歉,我家仆役不会处事,得罪了,作为赔罪,姑娘一会儿免费拿两本书走便是,还望原谅则个。”
云归摇头:“算了,开门做生意,谁也不如意,何况你做的还是买卖书籍的生意,那便更不好做了。”
书斋主人笑了笑,并未多说,反而问道:“听闻你想找我。”
在做文抄公和金钱之间,她诚恳的向金钱势力低头。
她道:“是的,我有些想询问……你知道的,这里只是一个镇子,你们商人走南闯北,对这些东西会比较了解一下。我想问,现在大庆国流行什么书籍。”
她这话问得唐突,几乎算是在打探别人秘密了。
书斋主人上下打量着她,想了想,却如实相告道:“大多数人看四书五经,八卦周易,老庄之学,这些看的都要多一些。京都的贵女们大抵是看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平时也要学学《女戒》一类。”
“那话本是怎么回事,能与我讲讲么?”云归渐渐将谈话引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上。
书斋主人道:“书斋中有一两本,姑娘可以看一看。”
云归放下书,便去翻看。
这么一会儿,云归也发现了大庆国的字与她的认知不一样,类似于繁体字,有些字却又是简体字,奇怪的很,好在云归自己连蒙带猜的还是能够勉勉强强看完两本。
末了,她眼泪长流。
不是因为这两本太好看了,而是因为这两本太难看了。
她之前瘫痪,天天躺在床上,李唐给她放书听,几年下来,她“看”的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毫不亏心的说,就算不做文抄公,她自己动笔,她也自信比这两本烂俗的才子佳人写的好。
她抱着两本才子佳人的话本找到书斋主人,道:“我已经瞧完了,想问问你们收不收话本。”
“谁写的?”
“我写的。”
“拿来看看。”
云归理直气壮道:“没写,我不能写,家里人不让,你若是同意,找个人来,我念他写,咱们现场试试。”
书斋主人倒没有迟疑太久,横竖不成文只废些纸墨,这代价他受得住。
事实上,书斋主人本家在京都,因宅内之争失败了,派到这里,说是给他个机会,实际上也等于流放了。
京都三步一富商,五步一官,贵女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