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见她不答,自己也沉默下来。
云归站起身。
秦焱跟着起来,拉住她,压制住火气道:“你要做什么?”
云归诧异道:“我站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都不行吗?”
秦焱默了默,道:“下回我在,叫我倒就是了。”
云归道:“不用了,我自己倒杯水的力气还是有的。”
秦焱恼道:“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向我服句软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秦焱依旧耿耿于怀这件事。
云归并不哄着她,只道:“秦君,你不是七岁的孩子,也不是十七岁刚继位的你,还需要我一件一件的教你,你如今快不惑之年。有些事该不该做,你自己心里面明白,又何必步步紧逼?我既然没做错,为什么要向你服软?”
秦焱恨她,恨她像个木头,恨她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子那样讨好自己?
秦焱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有多喜欢云归这样与众不同的聪慧。
或者说,她曾经有多喜欢云归不同于其他女子,现在就有多讨厌她的这份不同。
时间长了,白月光也会变成白饭粒儿,红玫瑰也会变成蚊子血。
云归没什么不好,她甚至和以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她依旧是原先的云归,然而秦焱却已经不是原先的秦焱了。
自古以来,便是等闲变却故人心。
秦焱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是秦公,她一手把秦国变成这样不逊于山东六国的存在。
她却要不到一个女子服软。
她算什么秦公?
秦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恰逢此时,送饭的士兵到了,两人不宜争论。
饭后,云归也不乐意与她多说,只是背过身去。
两人继续生着闷气。
云归和娇奴儿这次出来,为了安全,是住在军营里面的,只是因为她们是女子,身份又尊贵,赢华下令单独给她们开辟新的一块儿区域,若非有人陪同,是不许到军营里去的,即便吃饭,也是有专人来送,一来是显示她们地位尊崇,二是因为长期驻扎在边境,这些人已经许久没见过女人了,也是为了保证她们的安全。
今日送饭来的人看见了秦焱,心里奇怪,回去便向赢华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件事情。
那士兵也不认得秦焱,只说是,今日夫人帐篷里面来了个男子。
赢华挥手让士兵下去了,心里却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云归是秦国夫人,她帐篷里面出现一个男子,这叫什么事?倘若让国君知道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他急急忙忙赶过去,这才发现那男人原来就是秦焱。
好嘛,这一下误会可就闹大了,本来人家两夫妻在那里恩恩爱爱的说些话,他可倒好,突然出现在这里,真是太打扰人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说走就走,他强制镇定道:“君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秦焱摆手道:“今日刚来,本说过段时间再去找你,到不料你自己找上门来,正好,河西这边有些事我需要当面和你聊一聊。”
这话说的……
赢华也不能不接,他拱手道:“可以。”
秦焱道:“走吧,去你帐篷里聊一聊。”
君主有令,臣子不敢不听。
赢华同秦焱一起离开。
秦焱走之前看了云归一眼,云归不明所以,平静道:“秦君慢行。”
说罢,低头用膳。
秦焱拂袖而去。
云归完全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只觉得这人越来越莫名其妙,兴许是更年期到了?
用完餐后,云归在附近走了会儿,天黑后蚊子也多了,并没什么好去处,她走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回到帐篷里面,点了灯,翻看起赢华送来的竹简。
这些竹简,她大多看过,不过多少也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玩意儿。
乏了,便睡了。
夜里醒了一趟,秦焱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她没有说话,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不论你花了多少年来维持这一段关系,可最后,当这段关系出现裂痕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力气去维系。
于是,从此以后,做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焱已经走了。
云归坐在榻上发了会儿呆,倒也不觉得难过,她其实心里明白,她活的太久,已经失去了爱人的力气。她现在已经对去维持一段关系,感到疲惫。
她尽可能的保留自己心中的善意,并对他人释放出这种善意,这有利于她和他人之间的相处,这会使双方都感到愉快。可若是让她长久地和别人保持一种亲密的关系,她真的是做不到。
而秦焱在努力了二十年之后,发现她依旧无动于衷,也已经心灰意冷。
她真的并没有太多失望,相反,她非常佩服秦焱能够坚持这么久。
换作是自己早些年的话,恐怕没有办法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好这么多年。
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年我对谁好过,可那个时候,她也是有所求的,好像那个时候妈妈刚刚死去,如果不将生活重心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恐怕她早就崩溃了,所以她才会对她的那些朋友那么好。
谁都不纯粹,谁都有所求,就别说对方不是好人了。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这些而已。
莫名的,心中生出一种巨大的悲哀之感。
她想,其实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最后的道路其实是注定了的。
也许我们最开始想要的关系是一种,可伴随着经历与性格,导致关系会变成另外一种。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想的,只愣了一会儿神,便如常的起来了。
她虽然没有什么反常,不过,赢华和娇奴儿的脸色却不是很好,他们欲言又止,一副我就是有话要说,可我不敢问的架势,就差求着她去问了,见她不问,也不敢上前和她说。
云归觉得好笑,存了心思想要看他们能够憋多久,偏偏这两人尽管很想说,却也非常能够忍得住。
云归练了一天的骑马,两人跟了一天,脸色也不好看了一天。
等到下半天,云归从马上下来,终于起了好心想要放过他们,这才同赢华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