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下意识的对身边人都好。
她需要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这样才能够坚持的活下去。
别人怎么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圣母行径是真切为他人着想,苛责自己,不为他人带去困难,不站在道德制高点让别人出力,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她一个人默默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救助别人。
这就够了。
是的,这就够了。
对云归来说,这就够了。
对圣母这一词来说,这也就够了。
秦焱尚且未意识到这一点,甚至所有人都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觉得云归是圣母,是好人。
哦,当然,云归的确是圣母,是好人。
不论她真实性情如何,她的确是做了圣母做的事,不是吗?
不是说,哪怕说谎,可是只要那谎话能骗别人一辈子,谎话就会成为真的了吗。
云归做的事,不仅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被骗的秦焱有时候都在想,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喜欢云归,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便不会对她怀有期望,便不会再这样的期望中日复一日的心冷。
秦焱走了,回秦宫了。
云归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仍旧回了秦宫。
回宫后,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只因云归走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回到鸟笼子里,日复一日的看着屋外的天。
有时候,娇奴儿会来看她,两个人说会儿闲话,云归末了,总会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去草原上骑骑马吧!”
娇奴儿没有应,叔叔发了话,谁若是再敢带着婶婶到处跑的话,叔叔就要动手了。
惹不起啊。
云归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想逗逗她。
秦宫的日子一向是无趣的平静的,昔日还算活泼的几个女子,这段时间也渐渐地不再走到她面前来,每次只是隔着远远的看一眼,便行礼离开了。仿佛是叫人提前下了命令,不许和她接触。
这秦宫里面的那么多人,除了祁龙,几乎都是不敢和她说话的。
都不用细想,也就能够猜得到,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命令。
秦焱无非是想逼她罢了。
她却只做不知。
旁人都劝她去服个软认个错吧,这年头,虽民风开放,可到底她是秦国的夫人,君主和其夫人不和,这是要被六国笑话的。
事实上,云归并没有生气,如果算作以往的话,她肯定是已经先去求和了。她没那个心思去和任何人作对,她希望她身边的人能够好好的。
她之所以迟迟不愿意去,仅是因为有些疲惫。
她长时间的生活在一个压抑冷清的环境里,纵然习惯了,却也已经意兴阑珊。从她的房间走到秦宫的每一个角落需要多少步,她都知道的,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方。秦宫有多少棵树,她知道。秦宫每个月会开什么花,开花的时候,哪儿最好看,她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她对秦宫太熟了,熟的以至于让她光待在这里都觉得累。
她长久的站在门口,倚着门槛,看着天上的云发呆。
时光一下子慢了下来。
她这具身体还不足四十岁,然而,她总觉得自己像八十岁老妪,对什么都难以上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从灵魂深处就发出了腐朽的气息。
她打算等这次游戏世界结束以后,再也不会进来了。
这样的游戏的确十分有趣,一切都活灵活现,会根据玩家的性格选择不同而衍生出不同的结局来,就像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这是多少游戏厂商宣传的那些拥有“真实体验”的游戏所比不上的。
而且,这游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实现了大部分人类想长生不老的愿望。
她经历了那么多游戏时间,每个游戏世界生活了不同的年份,这些年份加在一起,她也活了几百岁了,也可以被称之为老怪物了。
老怪物现在累了,从心里就觉得疲惫,老怪物不想再一次次的继续下去。
她闭上眼,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如此美好的一幕,她只觉得恶心。
当一个人活的太久的时候,她就会上丧失人类应该有的情感。
人类以寿命短暂而闻名。
短暂的寿命促使他们抓紧余生一切时间去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可是当寿命延长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着急,慢慢来。
那么,那些原本应该很有惊喜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便不再是惊喜了。而是一个放置于面前,可选择也可不选择的,无足轻重的东西。
说白了,云归对目前这一切,起了厌恶感。
她激怒秦焱,一心求死。
她无法强制退出游戏,无法以自杀来结束游戏,她只能选择这条路了。
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也知道自己不必将话说的那么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不想活了。
她不再奢求长生不老。
她为了一场游戏,付出了太多。
她好累。
秦焱的累是求而不得,她的累是得到的太多。
可归根结底,她们的累都是一样的。
都是因为看似得到了很多,可自己想要的那样,始终没有得到过。于是从心底里面生出了疲惫,对当前的生活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选择了以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云归回到房间。
祁龙看着她,在所有的人都劝她向秦焱服软的时候,这个一直默默不语的侍女说话了:“公主,要不你还是向秦公服个软吧。一直这样下去,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云归奇怪的问道,“我现在很好,没有什么不好,你不用担心。”
“可是你过得不开心。”祁龙忧心忡忡。
云归笑了,旁人劝她,都不外乎是从秦国颜面入手,因为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个,用别的法子劝她不好使,但是用这个法子一定会很好使。
可是一直以来,只有祁龙怕她过得不开心,来劝慰她。
她摇了摇头:“祁龙,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现在过的很好。”
“可是你不开心。”
云归摸了摸自己脸,侧头看着模糊镜面里自己的模样,她脸上果然是没有笑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