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城门口,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姑娘,倘若一日,我如果发达了,定然会报答你的。”
“还说这些?你还是想一下怎么能够逃离开鲜卑族的地方,不要在乱世里面做了孤魂野鬼才是。”
男子又一鞠躬,走了。
侍卫忍不住道:“姑娘这件事情,即便我们不告诉四爷,四爷也会知道的。”
“我知道。”云归看着行人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能救一个是一个。”
云归带着人回去了。
城里已黑,到处挂着灯笼,行人不见少,很是热闹,有人喝醉了,正坐在一旁的摊上喝酒猜拳。
很热闹。
光看这里,简直就是太平盛世。
如果赵国没有破,也应该是这样。
云归恍惚了一下,她想,如果她是鲜卑人,看见这幅景象,定然会夸耀他们的大王,聪明勇敢智慧,能够将鲜卑族治理得这么好。
可是,这一世,她是赵国人,她的国,她的家,都因为这些“蛮族”而灭亡,她应该憎恨的,应该恨不得杀了鲜卑族人,杀了这群蛮子。
有时候,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麻烦。
当站在他们立场时,就会发现,很多事情是如此顺理成章的发生。
谁有错呢,谁都没有错。
鲜卑族的大王聪明有野心,想建功立业,成就祖宗未有之霸业,想将鲜卑族变得强大,有什么错呢?
鲜卑族的族人们,听令着他们的大王,扩大自己的领土,使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有什么错呢?
那么,一个家破人亡的赵国人,憎恨这些让他家破人亡的罪人,想要杀了他们,好像也没有错。
你看,人人都没有错,他们都不过是被利益所驱使下的可怜祭品而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论什么样的人,劳累一生,想要争夺的也不过是那点名利罢了,利益就像一块糕点,只有那么大,所有人都想要。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有办法坐下来和平商量应该怎样分,因为怎样分都不会让所有人感到满意,而当所有人不能感到满意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站起来,争夺寻求自己的利益,争夺利益便伴随着暴力,注定了流血,注定了战争。
还是那句话,云归不觉得这世上有能够完全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基于当前世界的身份,而做出“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当然,对她来说,她所做出行为,受益者越多越好。
她是人,会困于各种各样的事情、思想,如这一次的身份……
她看着月亮。
月亮清幽。
她也不过是个沉沦红尘,挣扎不得的俗人罢了。
她慢悠悠的回府。
大厅里,慕容多正在和人商量事,见她来了,冲她招手:“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云归迟疑了一下,走过去。
慕容多道:“过两日是我父王寿辰,我打算送父王一首诗,你来把把关。”
云归摇头:“我才疏学浅,未必能够帮上忙。”
慕容多不高兴道:“我们鲜卑族不像你们汉人那么虚伪,自己行也要说不行。”
云归面无表情。
慕容多抓着她的手,将她带进来,对着身边人道:“她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听听她的意见吧。”
云归:???
慕容多道:“我父王早年间遇到一个酒鬼,喝醉后,说出了前两句诗,醒后,想了很多后两句诗,都想不出合适的。这些年来,父王也想了很多,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我打算请人帮忙填上。”
“嗯?”
慕容多道:“父王喜欢才情好的,你我成亲,父王必定会查你来路,你也知道,以你目前的身份,他未必能够同意你我婚事。我希望借这个机会……”
“不必。”云归打断道。
“你怎么总那么爱惹我生气!”
云归看着他:“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么多,你拿出来我看看。”
她的容貌实属平常,亮晶晶的眼睛在夜里很显眼。
慕容多本来极其生气,此时此刻,却又因为她一两句话的缘故安静下来。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像是被牵上了绳子的狗一样,主人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慕容多将纸拿给她,同她说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便是父王偶然间得到的。”
云归看向纸上,两张纸,写了两首诗。
云归看了看,认真道:“哪首诗合适,要看你父王的性格了。他如果而长情之人,合适的便是这首。”——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与君契阔情,早许白发生。
九州星河落,尽落卿双眸。
他日回故土,与君话年少。
云归指着第二首:“如果他孤独,要熟读汉族典籍的话。这首诗适合她。”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举杯邀姮娥,对影成三人。
手持蓝田玉,耳闻青鸟声。
旦宵把酒明,不见故人影。
慕容多看着她:“就你来说,你觉得哪首诗最好?最适合我父王。”
云归笑了一声:“要我看,哪首诗都不适合他,这样悲戚哀念,可不像你口中那样有着雄心壮志的人。”
“如果是你作诗,你会怎么作。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两杯吞日月,三盏尽浮生。”
同屋人不由抚掌赞叹:“妙啊,大气。”
慕容多与之荣焉道:“那是。我看中的人向来是不会差的。”
那谋士道:“这样的诗,难道后面就没有了吗?”
云归摇头道:“有没有不重要,反正又不会呈上去,不是吗?做个乐子的东西岂能当真?”
谋士不再说话。
后面的事情是与鲜卑族朝堂有关,并不适合云归知道,慕容多便让云归出去。
云归也并不想听,说出去就出去,只是想起今天的事情,提前和他说了一声。
她道:“你给巴特尔一些钱,今天出去,我花了他不少钱。”
慕容多点头道:“知道了,以后我会给你准备好钱。”
他这个关注点是不是不大对啊?
云归怀着这样的怀疑,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