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王倒是很满意,他这老四,一贯眼光是好的,挑中的人如此颇具大家风范。定然可以好生叫导鲜卑族未来的王。
由这样女子养大的孩子,总归是不会差的。
做娘的就聪慧有学识,教导出的孩子又怎会短视无见地。
何况这人同她是那般的像,也是即便跌落风尘,也不曾低头的人。
说实话,他有些想她了。
以前尚且不觉得,华衣美人,哪样不比她更勾人心神,可是这些年过去,再美的玩意儿也看厌了,便越发想她了。
他身边这么多人,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让他那样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他看着云归,哑着嗓子道:“你做的什么,进了醉仙楼。”
云归奇道:“自然是与烂柯棋局有关的。”
醉仙楼是个妙处,每个一段时间会推出一个成语,由众人作学——诗词歌赋都是可以的,只消能够打动东家,便可品尝由那成语延伸出来的宴席。
世人皆知,醉仙楼里的美味是一等一的,更知道那宴席的滋味要好过寻常菜肴的百倍,然而醉仙楼那般古怪的规矩,即便赢得东家青睐,也只有那一人能够品尝这菜肴。
听闻最初时候,也有人质疑醉仙楼的东家不过是做过噱头,后来品尝过宴席的人都成了文豪,有那么多文豪为他们担保,他们自然没法子说什么,只是越发的对那宴席的菜好奇起来,问那些吃过的人,他们打死也不说,只是一味强调那好吃极了,简直好吃到让人想要咬掉自己舌头。
鲜卑王昔年也吃过一次醉仙楼的菜,却未能入宴席,得知云归进去过,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鲜卑王道:“说来听听。”
云归深吸口气,无奈道:“我都说了,不过是随意所作,定然是比不得过去那些文学大家所作。那会儿不过是年少轻狂,随意作的,幸得东家青睐。吃了一口饭菜,其实并没什么好说。”
云归顿了顿:“倒也不是为别的,实在是,我想着当初所作的赋,有些说不出口。”
倒也不怪鲜卑王这样追问,实在是东家昔年就放出来话来,想要吃宴席的人,可以做诗词歌赋中的任意一种,但是要写在纸上交由东家看,绝不会流传出去。
所以世人只知是谁获此殊荣能够尝到那样美味,他们依然不知那人作了什么诗词歌赋,何况也是真的好奇那宴席上究竟有什么。所以才会追问进去过的人。
不论鲜卑王拥有多少的名利,他生在俗世中,是俗世的帝王,自然也是俗人,难免好奇。
人们往往去醉仙楼用餐,并不仅仅去吃醉仙楼的食物,更多的是通过去那里用餐,显示出自己的身份地位来。
就像现代的一些人,他们使用奢侈品,一是因为那是真的好看,二来也是因为使用奢侈品可以显示出他们的财力与地位。
当一件东西拥有了超过它当前价值的时候,人们便会通过它来彰显自己价值,以达到显摆自己身份的目的。
从古到今,由来如此,不必上心。
她再三的推辞,鲜卑王有些不大高兴。
云归看着他的脸色,还是念了出来:”渺渺太虚兮,携微风以遨游,无尽无时,观沧海之一粟,窥大道之无穷。
飘兮达兮,在城孓兮。
手握日月之同辉,抚风光之无穷。
余以佩香荷芙兰,御风而行,寻东君于扶桑,笑黄庭老子,观柯木丁丁,旦晓而不觉,星辰更替,恍白驹之过隙。又扶摇直上,观巍巍高阁,阆苑奇葩,仙兽禽鸟,嘤嘤嘬嘬,与旧友笑谈黄粱梦,一梦千年,到头一场空。”
鲜卑王沉默半晌,才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出世想法。”
“看得多了,便想寻求解脱,想要寻求解脱,大多时候都会生出出世想法。”
“老四要伤心。”
云归:???
不是,她当时做此赋的时候。还不认识慕容多,即便她出家,跟慕容多又有什么关系?何苦这样没头没尾的来一句。
很多年后,慕容多死在她跟前之前,再一次的提起这件事。
他说:“那个时候,父王告诉我,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注定会伤心。我问过父王为什么。父王没有回答。”
他苦笑道:“现在我才明白,你就像喀什河一样,那么清澈的,那么温柔,又那么多变,养育了后代。谁看到都想把你留在身边。可你是水,是留不住的,谁想要留住你,都会受伤。”
慕容多苦笑着:“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意识到我是不可能留住你的,这些年来是我错了。”
有人说,爱一个人应该九死不悔。
可是慕容多,的确是后悔了。
他为了一个女人,搭上了太多东西,只求那个女人能够真心实意看他一眼,得到的却是虚假。
他错了。
他就该汲取娘的教训,不信情,不信爱。
后悔的慕容多最后还是放过了云归,他把云归推出宫外。
云归带走了两人的孩子。
从始至终,云归都没有变过,她就是这样的多情又无情。
眼下,云归只是茫然于鲜卑王说出的话。
鲜卑王并没有解释,而是道:“我当年也遇到过一个女子,她聪慧异常,也曾吃过一次醉仙楼的宴席。”
“可惜她死了。”
鲜卑王被她堵的无话可说。
其实云归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还是那句话,云归活了几百年,见过太多的人,她总能够轻而易举的从别人的神态言谈中推断出些什么。
鲜卑王将茶杯一放,径直离去。
云归偏头看着他的背影,不以为然。
鲜卑王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兴许是云归言行惹怒了他,他直接用云归原来的身份为慕容多婚配。
要知道,赵国此刻已经国破,纵然她原本身份在赵国尊贵得很,此刻也不过是个奴隶。
一个战败国的奴隶被许配给一个战胜国的王子,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存了羞辱谁的心思。
赐婚的时候就定好了时间。
三月二十六,至今不过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