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行走路程中太过闷热,苏父就将出发时间订到卯时。
苏若幽寅时三刻就起了床,此时,天上才有微微曦光,梳洗过后,苏若幽便也帮着整理箱奁,“青雁,我们要到庄子上,就只带一些简单舒适的衣物即可。”
“好的,小姐。”青雁知道自家小姐穿衣戴物素爱清雅、简单,反正是去庄子上,也就多装了些素色便行的衣物,但考虑到以防万一,还是带了三身华贵的裙裳首饰。
虽然苏若幽力求精简,但到底还是收拾了三大箱子东西,命人抬去装车,苏若幽便领着奶娘、青雁和青鸾去了前院。
等大家都收拾好,苏若幽便和苏若雪、苏若蕊三姐妹同坐一辆马车,三人中,苏若幽和苏若雪东西都较少,唯独苏若蕊足足收拾了五大箱子东西,而苏若雪更是简单,直接穿着男装便来了,因为多年习武,虽然身材较寻常男子稍稍矮了一些,但一身气度倒也不凡,玉面粉腮,唇红齿白,倒也似个富贵家的公子,直惹得苏若蕊惊呼不已,“若雪哥哥”“若雪哥哥”的叫个不停。
等一行人出了城,苏若雪就再也坐不住了,出了马车,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骏马,与爹爹同行。
一路上,车轮滚滚,苏若幽看着天边日出东方,身后的城墙渐渐远去,路边不知名的小花自在招摇,远处村庄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多日萦绕在心头的燥热就渐渐散去了。
“大姐,你看二姐多逍遥啊。”
苏若蕊看着马上的苏若雪羡慕道,为什么她不会骑马呀!
“一会儿太阳升起来,外面就晒了,骑马会晒黑的。”
苏若幽看着眼前嘟着小嘴的小妹,安慰道。
“那倒也是。”
苏若蕊最爱她的脸蛋儿,她可不舍得把它晒黑了,但仍有些不甘。
“但骑马好威风啊!又方便看风景,而且,二姐就没晒黑啊。”
苏若幽不禁好笑,“你二姐没晒黑还不是你的功劳。”
苏若蕊素来爱美,她爱打扮自己,也爱打扮身边的美人,直言不能糟蹋了一身好皮相。
苏若雪自幼习武,虽师傅多有注意,但仍免不了晒黑一些,那时候的苏若蕊便研制了许多防晒美白的方子,毫无疑问,苏若雪便成为了她的实验小白鼠,不知道是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苏若雪待在屋里刺绣的功夫多了,还是苏若蕊的方子确实有效,苏若雪这些年也渐渐白了回来,只比一母同胞的苏若幽、苏若蕊稍黑一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常年习武的好气色却是二人怎么也比不了的。
“那也是,不过大姐我告诉你,我这几天又新研究了一个方子......”
苏若幽笑着看又瞬间恢复元气的小妹,真好不是吗?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了,随着日头的高升,车厢里也渐渐闷热了些许,苏若幽、苏若蕊二人都时不时地喝了些茶水,水果也吃了一些,盘子里的糕点倒是没动,见路上也没什么人,便把车厢的帘子都拉了开,空气一流通,倒也好过些许。
等大约巳时时,马车终于停了。
苏若幽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庄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虽没有京城宅子的精致,倒也野趣自然。
苏父领着三姐妹来到正堂,喝了杯茶,稍事休息,便说道,“你们几个先回院子去吧,收整收整,再过来用午膳。”
苏若幽告别父亲和妹妹,带着奶娘和青雁、青鸾两个丫鬟便回了玉竹斋。
玉竹斋內遍栽竹子,穿过幽竹小径,来到院中,奶娘命人把箱奁放下来,便与青雁二人收拾起来,而青鸾便出去打了盆水,让苏若幽净面。
洗了脸,苏若幽方觉暑热渐渐消散,打量了一下屋子,倒也干净,一切物事也齐全,可见父亲早已提前通知庄里的管事。
等收拾齐整之后,苏若幽便见了留在玉竹斋的两个打扫婆子,四十岁左右的面相,不过乡下人常年做活,风吹日晒的,倒也吃不准,看着也挺老实的,观其手脚、衣服,倒也是爱干净的,便看了一些赏,让她们下去了。
“奶娘,青雁,青鸾,你们也歇歇吧,坐了那么久的车,也该累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们不累,能伺候您,也是咱们的福气。”
两个小丫鬟赶紧说道,就是这样,小姐对她们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从不打骂,还甚是体贴,这已经是她们的福气了。
苏若幽知道再劝她们也没用,再说,她自诩是个好主子,但也不是个大善人,青雁、青鸾自小跟着她,一心一意地伺候自己,就凭着这份心意,她也会善待她们,不让她们受了委屈。但倘若她们今后背叛了主子,苏若幽自认虽然会伤心不已,但也绝不会心软放过。
但奶娘却不同,她能感受得到奶娘真的是爱她如命,她从小没了娘,这些年相处下来,苏若幽是真拿奶娘当半个娘待得,奶娘没有后,她也是准备给奶娘养老送终的。
苏若幽见青雁、青鸾她们也确有疲意,便强行让她们下去歇息了。
“奶娘,你别再忙了,坐下来歇歇脚。”苏若幽拉住奶娘坐在外间的凉榻上。
奶娘看着苏若幽,满是自豪,她的小姑娘已经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她的小姑娘会嫁给一个视她如珍若宝的男人,然后再过两年她的小姑娘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不管过了多久,她都会陪着她的小姑娘,去经历她的人生,只愿老天怜惜她的小姑娘,让她一路幸福顺遂。
苏若幽枕在奶娘的腿上,看着窗外的高大梧桐,只觉绿叶高云凉,就连透过梧桐叶的阳光都仿佛被过滤掉了燥热,一切是那么安逸平静。
午膳苏若幽换了一条百褶如意碧绿娟裙,在这燥热的午时,倒也平添一抹清凉。
桌上依然摆着八菜一汤,但却没有那么精细,农家小炒加上凉拌的野菜,虽没有那么美观,但尝起来也别有一般滋味。
也许是换了环境,也许是大家真的累了,今天苏家的四个主子倒是吃了自从入夏以来最多的一顿饭,这倒让苏父欣慰不已,到底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吃过饭,大抵是先前休息了一阵的缘故,苏若幽并未有困意,便忽然想起父亲送给她的那幅墨兰图,这段时间不是在忙,就是实在太热,她也提不起精神,现在感觉好多了,便让青雁取了出来,细细观摩大师的一撇一捺,倾心感受大师作画时的心境体悟,半个时辰过去了,苏若幽仍如老僧坐定般入了她的道,醉心其中不可自拔。
忽然,苏若幽仿若醒了过来,将那幅墨兰图小心收卷起来,搁置在一旁,然后端坐在书桌前,铺上上好的宣纸,芊芊素手执笔在纸上细细作画,窗台上那株雪白的的兰花静静吐蕊,画里画外皆成景色。
斑驳的阳光下,少女挥笔淡描,这般时光安然,这般岁月静好,美得让人不忍触碰。
很快一幅兰石图已经绽放于纸上,石非怪石,兰非奇兰,但就美得恰当好处,美得自然而然,仿若眼前作画之少女,幽然悠然,静静绽放自己的美丽,暗暗吐纳自己的芬芳,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小姐画的兰花越发好看了。”候在一旁的青雁不由称赞道。
苏若幽淡笑着摇摇头,“古人有云:半世画竹,一生画兰,我画的实在不值一提,好看或许还称得起,但风骨却差了许多。”
“我是不懂什么风骨啦,但我觉得小姐画的就是好看,我是不知道怎样说啦,但看着小姐画的兰花,就跟小姐给我的感受一样,就觉得那么美。”
青鸾一边说着,一边挪开镇纸,将画小心移到窗前的案几上,让墨迹可以干得更快。
苏若幽听了嫣然一笑,往往心思单纯的人反而更能看透事物的本质。
苏若幽松开拢住衣袖的丝带,不紧不慢的整理上面的褶皱,“其实这次我也感觉自己进步很大,果然大师的作品就是不一般。”
说着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开了。
青雁望着自家端庄优雅的小姐,静默不语,她是不知道,要多少灵气与精心才能培养出苏若幽这样的一位女子,气质娴静,举止柔和,雅致清丽,气若幽兰,与别家的小姐自有一番不同。
就这样,苏若幽开启了她的悠闲农庄的小日子。
平日里苏若幽就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支了一把藤摇椅,拿着一本文选诗集静静读着,偶有微风袭来,只听竹涛阵阵,倒也不失雅致,兴致一来,灵感突发时,也可挥笔即画,虽无匠心之精致,但也多了随性的洒脱。
梧桐树上的知了总是叫个不停,但在这份闲逸之中,苏若幽倒也听出了几分禅意,颇有些悟得"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真谛。